冷羿現在心情大好,不過,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轉移到了案件上,因爲,出了一個讓他決定投入足夠精力查處的案件。
這個案件,起源于中秋節的前兩天的一次送禮。
冷羿升任宰執之後,幾乎沒有人敢跟他送禮,因爲他已經放出話,官家前方戰事吃緊,軍費開支龐大,正是用錢的時候,若是有人送禮,便轉送前方,而且要說明是誰送的。因爲的已經這麽幹過一次,沒有人懷疑他真的會這麽做,所以沒人敢給他送禮。
不過,中秋節之前這天,冷羿收到了一份重禮。
這份禮單非常的重,重到冷羿看得都咂舌。
送禮的人,卻是當朝驸馬魏鹹信。
冷羿對當朝皇親國戚已經了如指掌,他知道,這位魏鹹信來曆不小,他的父親,是宋太祖時期的宰相,他的母親,是皇帝趙匡胤、趙光義兄弟兩的母親杜太後的親妹妹,也就是說,杜太後是他的親姨媽,他迎娶的,是先帝趙匡胤的女兒永慶公主。也就是他的表侄女。他成爲驸馬後,官拜本州防禦使。
這樣一個本身是皇親又娶了先帝的女兒,親上加親的雙料皇親國戚。爲什麽會送自己這樣一份厚禮?而且已經厚到了讓人感到恐怖的地步,冷羿想不明白。所以,他決定見見來送禮的人。
會見在冷府的花廳進行。
來送禮的。當然不是魏鹹信本人,而是他府上的管家。
魏管家恭恭敬敬給冷羿施禮:“小的拜見宰執大老爺。”
“免禮,請坐!”
魏管家謝過,歪着屁股坐下。
冷羿手裏掂量着那份禮單,道:“不知道你們老爺送本官這份厚禮,所爲何故?”
“這是給三司各位大老爺的份例。嘿嘿。”
“份例?”冷羿皺了皺眉,“什麽意思?”
“我們老爺在渭河上有些生意。一直得到三司各位老爺的關照,這是孝敬給老爺們的。”
冷羿明白了,望着他:“給這麽重的禮。你們還賺什麽錢?”
魏管家賠笑道:“大老爺平日裏不少費心,沒有大老爺你們的照應,這生意也是不好做的,所以。多孝敬一些也是應該的。”
“你們老爺不是本州防禦使嗎?怎麽作起生意來了?”
“我們老爺公務繁忙。自然是沒有這分精力來料理生意的,所以,都是我們二爺在主事。老爺和太太他們是不過問的。”
“哦?你家二爺?就是魏鹹信魏大人的親弟弟魏鹹湧?”
“正是。”
冷羿撣了撣手裏的禮單,道:“你們需要我作什麽?”
魏管家趕緊起身躬身施禮:“不敢勞動大老爺作什麽的,嘿嘿,”
冷羿濃眉一挑:“平白給了我這麽多錢,什麽都不讓我做?無功不受祿呀!”
魏管家忙道:“大老爺言重了。這是大老爺平素關照的份例。别無他意的。”
冷羿緩緩點頭,道:“貴寶号叫做……?”
“小号魏記船務。”
“嗯。本官明白了。還有什麽事嗎?”
魏管家小心翼翼看了冷羿一眼,低聲道:“大老爺。這些,不是禮物,而是大老爺應該得的份例,三司上下各位老爺人人都有,隻是辛苦的多少而份例不同而已。所以,老爺别送給了官家當軍資才好。不然,三司的各位老爺臉面上都不好看啊。”
冷羿瞧着他,笑了笑,道:“你看本官象喜歡拆台的人嗎?”
魏管家肚子裏暗道:你還真想,若不是這麽點醒你一下,把這麽重的禮金轉送給皇帝,那多的事情都出來了。他臉上卻恭恭敬敬道:“小人失言了。請大老爺恕罪。小的告辭。”
魏管家告辭離去。冷羿望着那滿滿一箱子的金銀财寶,沉吟片刻,吩咐備轎,前往三司。
三司相當于宋朝的财政部。統領全國的财政稅收大全,他的三司使,有計相之稱。而三司趙德昭已經死了,皇帝一直沒有委任新的三司使。所以,三司其實是兩個副使當家。一個是冷羿,另一個便是王仁瞻。
冷羿一直忙于金明池的修建和審刑院的工作,除了調撥建設資金他到三司來辦事之外,平時很少到這裏來。所以,三司其實是王仁瞻當家。但是,王仁瞻不是一個傻瓜,他知道,冷羿是皇帝面前的大紅人,又執掌糾察百官的審刑院。現在又提升爲參知政事,位列宰執,不管是官品還是實權,都遠非自己能比拟的。因此,大小事物總是要親自登門向冷羿讨主意作請示。而三司都知道,三司的真正當權的,其實是這位冷大人。
冷羿來到三司,也沒有事先通告,所以王仁瞻等高官都不知道。
冷羿沒有去找他們,徑直到了
三司的商稅案,這裏是全國商業納稅的管理機構。冷羿吩咐把去年一年的全國各府縣商戶的納稅登記冊拿來自己過目。他單獨要了一間房間,帳冊堆滿了幾個桌子。不讓三司的官吏在一旁伺候,自己獨自察看。
那些官吏等在門外,也不知道這位三司副使今天是怎麽了,爲什麽要察看全國的商戶稅賦情況。一個個面面相觑。
冷羿要察看的,自然是剛剛給他送了厚禮的魏鹹信的商戶魏記船務的納稅情況。宋朝總體上還是重農輕商,但是相對其他朝代來說。算是非常重視商業的了,所以商業在宋朝發展很快,也給宋朝積累了大量的财富。商業的稅收也是非常的豐厚的。管理制度也非常的嚴格。冷羿很快就找到了在秦州登記的這家魏記船務。船主果然便寫的是驸馬魏鹹信的親弟弟魏鹹湧。
但是。他看了去年一年這家船務的納稅情況後,不僅啞然,上面的數字還不足供奉給自己的禮金的一個零頭!
冷羿嘴邊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他接着查看了魏家其他的商号,發現還真不少。其中相當的一部分開設在秦州。
冷羿又翻看了秦州衙門登記的其他商号,發現其中相當一部分的商号,開設人竟然都是皇親國戚的親屬!
宋朝不準官吏自己經商,但是。對官吏的家屬經商卻不禁止,所以,登記上也就不忌諱公然寫上這些人的名字。
冷羿還再繼續翻看。忽然聽得外面有腳步聲急促,又傳來三司副使王仁瞻低低的聲音“冷大人呢?”
“在屋裏看去年的商号稅收登記冊呢。”一個官吏恭敬地回答。
冷羿立即把手裏的登記冊放了回去,拿起事前已經翻出來的江南蘇州織造方面的商号登記冊,饒有興趣地翻看着。
“冷大人!”王仁瞻出現在了門口。滿臉堆笑。
“王大人啊。快進來!”
王仁瞻屁颠屁颠跑到冷羿身邊,哈着腰道:“大人來了也不招呼一聲,卑職好去迎接嘛。”
“迎接什麽。都是兄弟。你們公務繁忙,我不忍心打擾啊。”冷羿笑呵呵道,随即,又沉重地歎息了一聲,望着王仁瞻道:“官家禦駕親征,進展不順啊。到現在已經三個多月了,還沒有推進到北漢的京城!這裏固然有所率兵士主要是戰鬥力很低的廂軍。敵軍出乎意料之頑強以及遼軍策應阻礙等諸多原因,另一個,也有我軍軍資不足,後勤保障不力的原因啊。”
王仁瞻忙點頭哈腰道:“是是!卑職無能!”
“這個不怪你!咱們都知道,官家下旨,将大部分籌措的軍資用于金明池的修建了。不過,這部分錢雖然大部分都還沒有動用,但是,卻是不能動用的。随着戰局的推進,下一步,誰知道遼軍會不會參加進來,一旦與遼國開戰,那時候,隻怕就不象跟北漢那樣相對輕松了,那時候,軍費隻怕就流水價地往外流淌了。所以啊,咱們得未雨綢缪,多想想辦法,怎麽籌措軍費,以免到時候手忙腳亂啊!”
王仁瞻又連聲說是。看了一眼冷羿手裏的帳本,賠笑道:“大人是準備提高稅賦?”
冷羿搖頭:“增加稅賦這可不是一句話的事情,關系重大,官家也沒有授權我們增稅。不能亂來啊。”
“那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也沒有什麽特别好的辦法,也是病急亂投醫,所以随便這麽翻翻,可是看了半天,一點頭緒都沒有。唉,真是隔行如隔山啊!本官破案還可以,要說這征稅,可就是外行了。不知道王大人有沒有什麽高招能短期籌措到巨額軍資?”
王仁瞻忙哈腰道:“大人客氣了,大人高瞻遠矚,博學多才,要是連大人都想不到好的法子,卑職就更是一籌莫展了。”
冷羿又歎了口氣,将手裏的帳本一扔,道:“算了,看來,想不增稅而又能短期籌措巨資,還真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想。”
“是啊是啊。”
“他本官走了!還要到金明池工地去看看呢,趙元佐皇子新上任,本官得給他介紹一下情況,事情還多着呢!”
“冷大人日理萬機,當真是我等學習的楷模。”
冷羿含笑擺手,出門上了官轎,揚長而去。
冷羿回到家裏,讓師爺寫了一道奏折,禀報聽政的花蕊皇後,說審刑院成立已經一段時間了,他準備到的各地走走,巡視一下。看各地審刑院發展情況。
冷羿的要求,花蕊當然是不會有任何異議的。當即批準。
上報奏折的同時,冷羿讓石守信從禁軍中選了兩百名武功高強的兵士待命。
批複下來之後,冷羿便召集了一個家庭會議,會上,說了自己将巡視各地。
成珞嫙道:“姐姐和巧姐姐都懷孕了,我陪你去?”
冷羿搖頭,道:“不用了,正是因爲她們兩等懷孕了,所以你必須留在家裏照顧她們,否則我不放心。再說了,我這次巡視,不僅要帶無眉道人和屠油大師他們護衛隊,我還從禁軍裏抽調了兩百人作爲親兵護衛隊。跟随我一起巡視。所以不用擔心。”
卓巧娘和成珞婕姐妹也覺得這話對,便不再堅持。
家裏人幫他收拾好了東西,因爲第二天就是中秋節,所以冷羿決定跟家裏人過完中秋之後再去。
中秋佳節,自然是以賞月爲主。
一家人在後花園擺設的酒宴,吃酒賞月。中秋節也是一個溫馨浪漫的節日,有了上次七夕節辦堂會這樣有些煞風景的先例之後,卓巧娘早早的就跟老太爺他們說了,中秋節辦堂會就不要在後花園了,那裏留給冷羿他們文人賞月說話,老爺高興了還要吟詩作對。要辦堂會就在前廳大院子裏進行好了。
老太爺喜歡熱鬧,隻要有堂會唱戲聽,在那裏都行,所以,這次的堂會便設在了前廳。
開戲了,冷羿自然是要陪着老太爺他們聽戲的。老太爺爲此很高興。
卓巧娘卻發現小周後沒有來聽戲。有些奇怪,打發草穗去問問。
草穗很快回來,低聲道:“鄭國夫人說她有些不舒服,就不來聽了。”
卓巧娘忙道:“是病了嗎?要不要緊?請太醫看了沒有?要不讓無香去看看?”
“夫人說不用了。”草穗話語有些遲疑,低聲道:“不要緊,夫人說不用擔心。睡一覺就好了。”
“那就叮囑她身邊的丫鬟老媽子,留神照看着,有什麽事情。趕緊的過來禀報。”
草穗答應了,轉身又往小周後院子去。
過了好半天,草穗才回來,冷羿偷眼看她,發現她的眼圈都紅了,顯然剛剛哭過。等台上的戲開演好一會之後,冷羿偷偷拿了一壺酒,起身離席。也不讓小厮跟着,方便之後,徑直來到了小周後的院子。
可是他到了門口,問了門房,卻得知小周後去後花園去了。而且不讓人跟着。
冷羿皺了皺眉,轉身也跟着來到了後花園。
月色很好,中秋的月亮非常的圓,看着好象一個大圓盤似的。所謂月朗星稀,天上幾乎沒有星星。看着總讓人感覺那月亮孤零零的挂在天上,有一些寂寞孤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