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大臣頓時明白了趙光義的用意,盧多遜出列朗聲道:“花姑娘這詩詞果然是絕佳!足以流芳百世。詩詞所言壯懷激烈,踏破賀蘭山缺,笑談渴飲匈奴血,将我将士渴望北伐雪恥的雄心壯志表達的淋漓盡緻,如此豪邁詩句,真不敢想象出自一介羸弱女流之手。可敬可歎。詩詞絕佳不談,便是花姑娘如此豪邁氣勢,十五花季豆蔻,尚能不忘國恥,此等雄心壯志,便足以令我等汗顔無地矣!”
楚昭輔也贊歎道:“是啊,燕雲恥,數十載未雪,實在令我等大宋臣子寝食難安。若不早ri奪回燕雲十六州,躍馬上京城,我等有何顔面說什麽報效朝廷,爲帝分憂?”
一時間,群臣都是紛紛點頭贊歎。
薛居正好生瞧了花無香一眼,道:“敢問花姑娘是哪一科考生?”
“明醫。”
薛居正更是愕然,回頭跟沈倫等人互視一眼,都是暗生敬佩。薛居正道:“姑娘jing研岐黃之術,治病救人,懸壺濟世,卻也心懷朝廷,不忘國恥嗎?”
花無香柳眉一挑,嬌嫩嗓音朗聲道:“位卑未敢忘國憂!”
這是著名詩人陸遊《病起抒懷》裏的一句,冷羿抄錄給花無香準備應考用的,花無香已經背得滾瓜爛熟,現在用在了這裏。
“好一句‘位卑未敢忘國憂’! ”趙光義拍案叫道,“薛卿,你也太小看人家小小女神醫了!哈哈哈”
“微臣不敢,隻是有些好奇她這小小年紀,又是學醫的。卻對朝政如此感興趣罷了。”
聽得官家誇贊,監考官忙爲花無香解釋道:“其實,早在會試時,花姑娘便以一首《赤壁賦》,表達了報效朝廷的豪邁胸懷。可見花姑娘并非一ri興起而作此詩作。”
趙光義大感興趣,哦了一聲,道:“請花卿吟誦此詞,朕與衆卿也都聽聽。”
花無香躬身答應,背着手抑揚頓挫朗誦出冷羿抄襲給她會試過關的那首蘇轼的《前赤壁賦》。
當念誦到“于是飲酒樂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于懷,望美人兮天一方。”這一句時,前宰相趙普聽得神往,禁不住出聲擊節叫好。贊道:“花姑娘果然早已心存報效朝廷之宏願,卻不是今ri才突發奇想而作殿試這首壯懷激烈之詞。”
趙光義頻頻點頭,示意趙普先不要說話,讓花無香念完。
待花無香念誦完畢,場中群臣紛紛點頭贊歎,這些大多是飽學鴻儒,自然能分辨詩詞好壞。聽了這首流傳千古的絕世名篇,又知道出自一位年僅十五歲的女孩子之手,豈有不贊歎之理。
趙光義更是龍顔大悅,念着胡須微笑道:“果然好詞。花卿不僅詩詞絕佳,這歌賦也是奇才啊!”
盧多遜贊道:“單是詩詞歌賦之才,與在場鴻儒方家中也不過最多略勝一籌而已,但是這心懷朝廷。馬革裹屍壯懷激烈的豪邁氣概,才是最值得人贊歎的!在花姑娘如此胸懷之前。便是那些自诩朝廷棟梁之人,隻怕也要自慚形穢了!嘿嘿嘿”說罷,斜眼看了薛居正等人一眼,嘴角不停的冷笑。
聽了盧多遜的譏諷,薛居正等人一時竟然找不到話回擊,畢竟,單單說花無香這首詞表現出來的豪邁氣概,他們也的确自愧不如的。
趙光義知道,趁熱打鐵的時候到了,掃了衆位大臣一眼,朗聲道:“花卿說得很好,‘燕雲恥,猶未雪’!現在,我大宋一雪前恥的時刻到了。爾等既然是朝廷棟梁,該爲朝廷出力。若再有哪位卿家扔對北伐持異議,便請在這麽短的時間内也寫出這麽好的一首詩詞來蓋過花卿,朕便聽他的!”
這麽短的時間寫出這樣流傳千古的詩詞,漫說現在這些大臣都還算不得詩詞名家,便是蘇轼等名家在此,一時半刻也寫不出來。故此言一出,場中大臣們都知道,官家心意已決,其實,這一點那些反戰大臣們早就知道,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一時之間,場中靜悄悄的,再無一人說話。
趙光義道:“既然諸位再無反對意見,北伐之事就此确定。後ri朕禦駕親征!明ri早朝,朕會決定具體事宜。”
薛居正等人長歎一聲,扼腕不語。
已經被取消了兵權的高懷德、石守信等人從前到後都是一言不發,自從杯酒釋兵權之後,他們心裏就很清楚,官家對他們帶兵非常的忌憚。所以但凡涉及用兵的,他們是能不開口就不開口。他們很清楚他們的地位,戰場上隻是官家的馬前卒,多說無益,隻需要聽從命令罷了。
趙光義非常感激花無香這個時候寫出這樣一首激昂壯志的詩篇,又給了他一個出師北伐的響亮借口“燕雲恥”。故此對花無香很是贊賞,道:“花卿,你會試、殿試詩作都是上層佳作,不知鄉試所作詩詞如何?”
那考官見官家對花無香特别感興趣,幸虧他這之前都已經讀過這些殿試考生的詩詞,對花無香的那首鄉試之作也很感贊賞,忙賠笑道:“官家,花姑娘鄉試之時,一首《望海chao》,用詞jing美,描繪詠歎了江南錢塘盛世繁華之美景,百姓安康富足之惬意,堪稱jing品佳作,以此位列鄉試詩詞頭名!”
趙光義更是贊歎,道:“何不念誦來諸位愛卿都聽聽。”
花無香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可不敢望冷羿一眼,生怕露出馬腳,輕咳一聲,朗聲把那首詩詞念了。那是柳永的名篇,自然是又得到了趙光義和在場衆位臣們發自内心的交口稱贊。
這時,才陸陸續續有考生交卷。趙光義一篇篇的看了,卻不再召見進來。待到最後,所有考生都交了卷,趙光義看完,道:“還是以花卿的這首《滿江紅》最好,當點爲頭名狀元!”
他這個頭名狀元卻沒有點明是哪一科的,監考官猶豫片刻,道:“敢問官家,點花姑娘爲何科狀元?”
“朕殿試隻測試詩詞,故不分科!狀元隻有一個!”趙光義道。
薛居正忙躬身道:“官家。這女子參加科舉已經頗爲無奈,僅限于明醫一科而已,若點花姑娘爲頭名,隻怕天下讀書人要議論了。”
“議論?”趙光義道,“誰要議論。誰就照着寫一篇來給朕看看,能否蓋過花卿!——你們都說說,花卿這三首詩詞歌賦,可否當得狀元?”
場中大臣倒也多是心胸坦蕩之輩,雖說無第一,但主要是指水平相當的人之間的相互不服氣,而一旦采相差太多。也就不存在争議的問題,這些臣們扪心自問,自己的采比不過花無香的這三首詩詞,故都拱手道:“花姑娘才情蓋世。當得狀元之譽!”
薛居正拱手道:“雖說花姑娘的确采jing絕,可是,自古以來無女狀元之先例啊。”
“先例都是需要人開創的,朕就當着第一人好了。”
監考官躬身領旨。走到大殿外,朗聲道:“巴州花無香。欽點頭名狀元!”
花無香大喜,跪倒磕頭道:“無香叩謝官家!”
趙光義樂呵呵道:“你希望到何地爲官?”
花無香喜笑顔開,俏麗的臉蛋滿是興奮,道:“我希望能像我伯父花冥尊一樣,成爲一名侍禦醫!”
趙光義又驚又喜道:“花神醫是你的伯父?”
“正是。”
“那你的醫術定當錯不了,既然如此,朕就冊封你爲侍禦醫,七品!”
一般說來,殿試及第進士擔任官職,都是品的小官,比如當初蘇轼及第,也隻是到地方當了一個相當于縣辦公室主任的小官而已。從基層慢慢做起。像花無香這樣一上來就是七品侍禦醫的,加之又是女流,那可是絕無僅有了。
衆大臣又紛紛給花無香恭賀。但是薛居正等人反戰被官家否決,新奇不好,所以恭賀也是敷衍了事。
趙光義又點了榜眼趙昌言、探花胡旦。點參加殿試的三十八人全部爲進士。同時,他把以前宋太祖時錄取數量擴大數倍,賜了若幹優秀的落榜殿試生進士出身。這些進士一個個如果天上掉餡餅一般的驚訝和興奮,都到皇宮門前磕頭謝恩。
趙光義吩咐散朝。
當下,專門的儀仗隊簇擁着披紅帶綠的狀元花無香還有榜眼、探花騎馬遊街,滿京城走了一圈,原來人山人海的觀看熱鬧。見屆科舉狀元竟然是個女子,那些讀書人個個臉上無光,滿臉通紅。老學究們搖頭歎息。不過花無香的殿試詩詞已經張貼在皇城金榜之上,他們也都去看過,個個都感覺人家這狀元果真是實至名歸。
與那些老夫子和讀書人的沮喪不同,滿城的女子個個眉飛se舞,笑逐顔開,尾随着走了大半個京城都不覺得累,仿佛她們也成了狀元似得驕傲。
遊街完畢,有傳旨太監傳旨花無香進宮面聖。
花無香跟着傳旨太監進了皇宮來到皇帝趙光義寝宮延福宮。見到了趙光義,還見到了另一個人,那就是花無香的親伯父,也是他們家的死敵,神醫花冥尊。
花冥尊見到侄女,很是驚訝。
趙光義哈哈大笑,道:“花神醫,朕已經欽點你侄女爲狀元,并任命她爲七品侍禦醫了!專門給宮裏嫔妃、公主還有王妃、郡主什麽的看病。免得她們老是說男太醫不方便。”
花冥尊很是不屑地瞧着花無香:“你的醫術能當得起侍禦醫一職嗎?”
花無香涎着臉欠身福禮道:“侄女醫術自然不及伯父。若伯父能指點,侄女便萬份有幸了。”
“讓我指點你?做夢!”花冥尊冷冰冰道。
趙光義忙打圓場:“花神醫,無香到底是你的親侄女,你便指點一二,也是她的造化。”
“我不會指點她的。”花冥尊冷聲道,“這是我跟她家的仇怨,官家不知,請不要勉強我!”
趙光義很是忌憚這位神醫的古怪脾氣,忙笑道:“好好,朕不幹涉就是。對了,後天朕要出兵北伐,花神醫,請你跟随朕侍醫,如何?”
花冥尊忙躬身道;“微臣領旨!”
趙光義起身要去跟樞密院的樞密使等人商議出兵具體事宜。安排人帶花無香去太醫院報到,然後徑直走了。這麽短的時間内出兵北伐,雖然一直在做準備,但還是覺得有些倉促,還有很多事要做。
花冥尊也跟着趙光義走了。甚至都沒有看一眼花無香。
花無香有些悶悶不樂,她到太醫院就是爲了跟伯父花冥尊修煉醫術的,特别是他們花家獨傳的“鬼門十三針”。可是現在花冥尊對她極其冷淡甚至憎恨,而且後天就要随官家禦駕親征去北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花無香去了太醫院,見過了諸位太醫。太醫院院判知道她是官家欽點頭名狀元,深得官家喜愛,早已備下酒宴給她接風洗塵。
花無香隻是簡單坐了坐,喝了兩杯酒,就告辭離開了太醫院。乘坐太醫院安排給她的官轎返回了冷府。
冷羿早已經回來了,正在跟家人議論花無香殿試中了頭名狀元的事情,齊王趙廷美、石守信等權貴的妻妾們都來慶賀。等着花無香回來。
待見到花無香乘着花轎回來之後,便把她圍了起來,叽叽喳喳恭賀不已。花無香來比較郁悶的心情這才重又興高采烈了起來,說着自己在殿試和面見皇帝時的緊張,人群中不時發出她快樂的小鳥一般的笑聲。
終于,前來恭賀的賓客都走了,冷府這才安靜了下來。
在她們女人圍在大廳裏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的時候,冷羿躲到了書房看書。等她們都走了,他正要過去恭喜花無香,花無香卻主動先來到了他的書房,蹦蹦跳跳抱着他的手臂,道:“老爺哥哥,多謝你!要不是你,我無論如何也拿不到這狀元的。你對無香真好!”
冷羿愛憐地摸了摸她的秀發,低聲道:“也是碰巧了,正好撞對了官家的心思,這才得了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