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了幾步,從小樹林裏傳來十數聲猛虎的吼叫!同時,還有一個凄凄慘慘的變調的怪聲:“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趙光義眼睛立即睜開了,本來因爲疼痛而慘白的臉頰,此刻更是因爲恐懼而扭曲變形了:“鬼……!老虎……!快跑!”
冷羿也吓壞了,抱着趙光義一路狂奔,同時嘴裏高聲喊着:“來人啊——!護駕——!快來人護駕啊——!”
他一口氣抱着趙光義跑出小樹林,遠遠看見龍迥等人提着寶劍帶着太監、宮女們跑過來,趕緊朝他們跑去。
龍迥道:“怎麽了?出了什麽事情了?”
冷羿累得氣喘如牛:“老虎……!鬼……!小樹林裏……,有……老虎,有鬼!”
啊——!
那些太監、宮女吓得尖叫着轉身就跑。大白天的他們不怕鬼,可是老虎那是一定要怕的,後宮虎山就有老虎,說不定就跑出來了。
“站住!誰跑就殺了他!”龍迥厲聲道。
宮女、太監們這才畏畏縮縮站住了,驚恐地望着小樹林方向。
趙光義艱難地吐出幾個字:“鄭國……夫人……,救她!”
冷羿立即醒悟,将抱着的趙光義遞給龍迥,道:“你們護駕回去,我去找鄭國夫人!”
說罷,轉身又往小樹林裏跑。
一個名叫雷忠的禦帶提着單刀叫道:“我跟你去!”
“站住!”龍迥厲聲道:“護駕要緊!”
雷忠答應了。對冷羿高聲道:“把我的刀拿去防身!”說罷,将手中單刀扔給冷羿。
冷羿慌忙躲開。等刀子落地裏,這才揀了起來,說了一聲謝謝,提着單刀沖進了小樹林。
龍迥看了冷羿跑遠的背影一眼,用誰也聽不清的聲音低低地說了一句:“去死!”
冷羿沿途注意觀察四周沒人進來,他一直跑回先前那裏,便看見小周後還站在那裏,傻乎乎的哼唱着小曲。便閃身來到小樹林裏。四顧無人,蹲下身,從草叢裏拿起自己的手機,設置好之後,揣進了懷裏。
剛才的老虎吼叫和鬼叫,自然便是冷羿用手機錄音功能播放的錄音。其中的老虎叫是原先冷羿錄制的虎山的虎叫聲。而那鬼怪叫,則是冷羿先前利用在單獨的那院子裏。給畫具渲染也就是給手機充電的機會,躲在被子裏,自己怪生怪調地學鬼叫錄制的,因爲蓋着厚厚的絲綿被,所以外面的人聽不見。
冷羿跑出小樹林,拉着小周後往外就跑。一直跑出小樹林。沒有看龍迥等哪怕一個人,嘴角不由露出一絲冷笑。
冷羿拉着小周後一直快跑到趙光義的寝宮了,才看見不少宮女太監拿着棍棒在那裏驚慌地咋呼着。看見冷羿拉着鄭國夫人過來,這才忙迎了上來,臉上都是欣喜之se:“冷禦帶。你回來了?看見老虎和鬼了嗎?”
冷羿搖搖頭,道:“官家呢?”
“在寝宮裏。”
冷羿拉着小周後進了寝宮。小周後一直想擺脫冷羿的手。可是脫不了,老大不高興地癟着嘴跟着他走。
進了屋裏,禦帶雷忠看見冷羿,驚喜交加跑過來:“冷兄弟,你沒事?”
冷羿是趙光義的四個禦前帶刀侍衛之一,而禦帶的官品比冷羿那開封府推官要高一些,叫對方推官或者大人,都不太好,不如直接稱呼冷羿爲兄弟,還有一點巴結的意思。
冷羿道:“沒事,官家沒事?”把手中的單刀交還給雷忠。
雷忠将單刀入鞘。道:“花神醫在裏面診治呢,——對了,官家好端端的怎麽突然生病了?”
冷羿知道,趙光義差點被小周後捏爆了蛋蛋這種丢人的事情當然不能說出去,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聽到官家呼救,就已經這樣的。”
雷忠點點頭:“我去告訴王公公,說你們回來了。”
雷忠進去後,片刻出來,道:“王公公說了,讓冷兄弟安排鄭國夫人在花廳暫且休息,等一會官家還要有事跟冷兄弟說。”
冷羿便讓宮女把小周後帶去旁邊的花廳裏看着。
雷忠低聲對冷羿道:“兄弟,小樹林裏當真有老虎和鬼嗎?”
“我是聽見了,官家也聽見了,我當時都吓傻了,僵在那裏不能動,幸虧官家鎮定,叫我趕緊跑,我才抱着官家跑了出來。真的很恐怖的。”
正在說話間,龍迥和另外一個名叫封義的禦帶過來了。龍迥一臉興奮,對冷羿道:“冷大人!你可真勇敢,身爲文官,手無縛雞之力,隻身救出官家,又返回去救鄭國夫人,這分勇氣,便是我們這等武夫,也比你不如啊。”
“哪裏,”冷羿淡淡道:“官家讓我照顧鄭國夫人,這是我義不容辭的職責嘛。”
龍迥頻頻點頭,道:“是啊,冷大人這次救駕,又立了大公,官家一定會重重賞賜于你的。”
“身爲禦帶,保護官家,更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不敢受領賞賜的。”
“對對!”龍迥顯得非常的熱情,“冷大人說的好!咱們四個是官家身邊的禦帶,保護好官家的安危,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職責!以後一定要象冷大人這樣,不顧生死,沖鋒在前,誓死保衛官家!”
雷忠和封義忙點頭稱是。
龍迥道:“行了!有空咱們再聊,現在各自jing戒,危險還沒有過去呢。那猛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跑出來了。我得安排人去查看。”
說罷,龍迥匆匆走了。雷忠和封義也散開jing戒去了。冷羿在廊下等了一會,王繼恩終于出來了。看見冷羿,低聲道:“官家請你進去。”
王繼恩居然用了一個“請”字,很顯然,這樣的字沒有官家的授權,他是不可能輕易說出口的。這也說明,官家對救了他xing命的冷羿充滿了感激。
冷羿邁步進去,寝宮裏空蕩蕩的,沒有旁人。也沒有太監侍從。龍床上,趙光義蜷縮着躺着,旁邊坐着神醫花冥尊。正在整理金針。看見冷羿進來,微微點頭緻意。
冷羿上前,躬身道:“官家!”
趙光義慢慢睜開眼睛,瞧着他一眼,又無力地閉上。再睜開眼,卻是望向神醫花冥尊的:“花神醫,去……,給鄭國夫人……治病”
花冥尊忙起身施禮,拿着出診箱出門去了。
趙光義又閉目養神片刻,才擡頭望向冷羿。用幾乎聽不清的聲音道:“畫像……如何?”
冷羿心中暗笑,這位皇帝趙光義很真是沒有辜負這個se狼皇帝的名号,蛋蛋都差點讓小周後捏暴了,還不忘畫像的事情。便低聲道:“微臣覺得鄭國夫人先前哭泣哀求的樣子官家看着很動情,所以。就畫了她這樣子。别的,沒有畫。”
趙光義眼睛微微有了光澤。道:“給朕……看看……”
冷羿忙把手機拿了出來,調出剛才拍攝的一張小周後悲傷哭泣的照片,鎖屏後遞到趙光義面前。
趙光義眯着眼睛正要看個仔細,旁邊王繼恩道:“官家!還是jing心安養才好!一切等好了再說。”
趙光義緩緩點頭,把手機放在了旁邊。對冷羿道:“你……,照顧好……鄭國夫人……,不要……爲難她……”
“微臣遵旨!”
“好了,你先去!”
冷羿躬身施禮,退了出去。
冷羿退出去之後。趙光義躺着養神。
過了片刻,趙光義突然又把眼睛睜開了,慢慢拿起那手機來看。旁邊王繼恩低聲道:“官家,剛才花神醫說了,一個月内不能近女se……”
趙光義沒有理睬他,還是仔細端詳着那照片,隻見小周後淚水盈盈,滿臉凄苦和哀求,那神情當真讓人怦然心動。
趙光義正看得激動。突然,他哀嚎一聲,捂住了裆部,痛苦地呻吟着,王繼恩趕緊跑出去把花冥尊叫了回來。
花冥尊問了情形,看着之後,立即用金針止痛。然後苦笑道:“官家,剛才微臣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一個月之内,官家絕對不能近女se,甚至也不能想,不然,就會出現這樣的劇痛,嚴重的,還會徹底喪失房事的能力!不可輕視啊!”
趙光義痛苦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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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羿跟神醫花冥尊說了讓他給李煜治病之後,花冥尊很謹慎,還是請示了官家趙光義,官家得知是冷羿的要求,便點頭了,花冥尊這才給獄中的李煜治病。
他到底是天下第一神醫,僅僅半個月,李煜的夢遊便治好了,而被害妄想症經過治療有了很大程度的減輕,由于這種病受環境因素影響很大,要想根除,隻有等離開這個讓他容易産生被害妄想的地方之後才會最終痊愈。
這大半個月裏,李煜的案件也審結了,開封府對其做出了流刑判決,報送京城大理寺核準。根據官家趙光義的聖旨,将李煜流放到三千裏之外的嶺南!
嶺南當時屬于人煙稀少未開發的煙瘴之地,是最苦的流放所,流放去哪裏,幾乎相當于送死去了。所以,得知這個消息,他的前嫔妃是哭成了一團。因爲按照規矩,朝廷命官被流放,家眷可以随同前往,這個所謂“可以”,在夫唱婦随的年代,也就可以理解爲“必須”了。想着要跟着去那蠻荒的嶺南,這些前嫔妃們如何不哭。
當然,小周後是除外的。官家趙光義特旨,因她身患疾病,準許留在京城醫治。
半個月之後的這天,是李煜被流放出京的ri子。
因爲李煜是歸降的國主,這個案子很多人都不知道有沒有内情,是不是官家故意而爲,所以,都害怕惹禍上身,幾乎沒有人來給他送别。
送他上路這天,除了冷羿夫妻帶着小周後之外,還有就是他的知己齊王爺趙廷美夫妻,另外,大将曹彬的愛妾慶奴因爲以前是李煜南唐時的宮女,感念舊主,在得到曹彬的同意後,也帶着丫鬟跟着一起等在十裏長亭汴河碼頭給他送别。
這天早上,天就yin沉沉的,到了中午,下起了小雨。
李煜雙手铐着鐵鏈,在一隊兵甲的護送下,出城往南。出城之前,他是戴着枷鎖的,出城之後,押解的差役就把他的枷鎖取了。來到汴河邊碼頭,他們要乘船沿着汴河南下,然後再改乘車馬去嶺南。
這碼頭不遠處有一個送客用的長亭,隻是已經破敗垮塌了一角,雨水一淋,裏面濕漉漉的不方便,于是,趙廷美吩咐人在長亭外的空地上搭了一個賬篷。在帳篷裏擺下送行的酒宴。雨中,冷羿夫妻、趙廷美夫妻、小周後,還有舊仆慶奴,等在路邊。
因爲要辦理相關手續,押解李煜的隊伍一直忙活到中午之後,這才出發。因爲出城就要換乘舟船,所以沒有乘車。而是步行而來。
趙廷美搶步上前,看見李煜戴着鐐铐,雖然後面又押解的差役幫着撐傘,但是地上泥濘,褲腳以下還是都濕了。沾滿了泥漿。
趙廷美沉聲道:“把鐐铐打開!”
李煜忙道:“不用了,這鐐铐是鑄死了的,隻有到了地頭才能砸開。現在開了,到那邊可不好交代。”
“有何不好交代的!?”
“真的不用了!”李煜道:“兄長的好意,愚弟心領了。也就是吃一杯酒的事情,吃完了,也就該上船了。所以不必麻煩了。”轉身望向冷羿,賠笑道:“冷大人,多謝你來相送。”
冷羿道:“進帳飲酒坐下說話!”
沒等李煜過去入席,旁邊過來一個美貌少婦,跪倒在地,泣不成聲:“主人……”咚咚磕頭。
此女正是李煜以前的宮女慶奴。
李煜上前攙扶起慶奴,悲聲道:“難得你如此一片心意,前來送我,多謝!”
正說話,又聽得人喚道:“夫君——!”
聲音凄然哀怨,李煜擡眼望去,隻見愛妻站在卓巧娘身邊,身形消瘦,滿臉淚痕。望着自己這大半個月來ri思夜想的愛妻,李煜想過去,腳下一滑,踉跄了一下,差點跌倒。
小周後一張俏臉已經挂滿淚花。碎步過來,挽着他的手臂,隻叫得一聲:“夫君……!”便說不下去了。
要跟随李煜前往嶺南的那些嫔妃們,也已經哭成一團,一時之間,哭聲不斷。
望着他們,卓巧娘和趙廷美夫人也淚水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