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知府搖頭道:“不妥!這個案子關系重大,聽說是審刑院成立之後的第一件督查案件,要是辦砸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還是本府親自去的好。”
次日,冷羿一大早就到了知府衙門刑房,司房已經将兩個案件的卷宗都準備好了。另外還給冷羿單獨準備了一間房間給他看卷宗使用。這個事情是他們在求冷羿,自然是不會推三阻四的了。
卷宗還是不少,特别是蘇家少爺被殺案,到底是審刑院挂牌督辦的案件,所以調查很細,幾乎全村所有的人都問到了。當然,絕大部分的詢問筆錄都沒有什麽有用的東西,都與案件無關。
冷羿重點察看的是屍格,也就是古代的屍檢報告,還有現場勘察筆錄和現場示意圖。這些是客觀的東西,很能說明問題。
重點察看的是那個蘇家大少爺被殺案,緻命兇器是現場發現的一塊碗口大的鵝卵石。這個兇器已經記錄在案,便提取放在了衙門的證物室裏。
冷羿立即讓刑房書吏把那個鵝卵石拿來。
石頭那來之後,冷羿一番察看,很是失望,因爲石頭上雖然粘有血迹,甚至還有一點毛發,但是,卻沒有血指紋。而汗漬指紋因爲沒有相應的提取工具,也沒有辦法提取。看來,從石頭上找線索是不可能的了。
村民郝偉妻子被殺案,死者身上的傷口很奇怪。是兩個尖頭相對的三角形,位于頭顱的多處。這種刺創冷羿還沒有見到過,不知道是什麽兇器造成的。
他接着看卷宗,看完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了。
廖知府請冷羿就在他衙門裏用餐,完了之後,一起趕往二進村。
這二進村屬于巴州的直轄地。距離巴州僅僅不到三十裏,兩人騎馬,帶着衙役捕快。還有負責刑名的邢同知和魯通判,用了一個來時辰,就到了村裏。
這個村在兩山之間的一個平壩上。幾十戶人家星星點點地散落在平壩的大大小小的水田之間。早已經有衙門的皂隸通報了村裏的裏長,這裏長是個大胖子,帶着村裏的鄉紳在村口迎接。
廖知府對常裏長笑道:“今天,本府請來了一個破案的高人!乃是陰陵縣知縣冷大人,他就是前些日子偵破船幫案件的那位大人,這次,一定能破獲此案!——對了,蘇大老爺子怎麽沒有來?”
蘇大老爺就是那位退隐的京官。上次廖知府前來查案,他曾帶着兒子孫子前來迎接。沒想到這次卻沒有來,不僅有些郁悶。
常裏長道:“老太爺因爲長房嫡孫被殺。遲遲沒有破案,傷心氣苦之下,病倒了,已經好些天卧床不起。家人都在榻前伺候,所以沒有前來迎接。還請幾位大人見諒。”
廖知府道:“病了自然就不用來了。等一會,我們會登門拜訪,冷大人或許有要調查的事情問他們。——對?冷大人?”
冷羿忙點頭道:“正是,現在,我們先去案發地看看,有幾個重要的證人我還要重新問問。如果可以。當然是要前往苦主家查問相關情況的。”
在常裏長的陪同下,他們一行來到案發地。
這裏雖然是山間的平壩,那也隻是相對而言,還是有高有低的。而案發地就在一處低窪地的一塊水田。沿着田埂,有一條小路,跟随而來的仵作指了當時屍體的位置,就在田埂便的草地上。
冷羿站在哪裏,發現因爲是低窪地的緣故,除了山上,其他平壩處都看不到這裏。
問了之後,得知當時正好是中午,是村裏玩耍的幾個孩子最先發現的。死者後腦被石塊砸得頭骨都碎裂了,腦漿都流了出來。大人們趕來察看時,人早已經沒氣了。不過,衙門的人接到報案後趕來的時候,屍體已經擡到了蘇家大院裏。勘查時的屍體位置,都是根據發現屍體的孩子和蘇家趕來察看的人說的。
冷羿道:“那幾個最先發現屍體的孩子,我能再問問他們嗎?”
廖知府道:“當然可以,隻要冷大人想查問的任何人,都可以随便查問。”這一次,廖知府沒有象上次調查屠幫主夫人被殺案那樣,說什麽這個不用,那個不用的了。因爲上次冷羿就說過,他查案,會根據需要,重新調查。而現在這個案子,破案才是王道,隻要能破案,什麽都不在話下。”
常裏長馬上派人趕緊去那天發現屍體的幾個孩子都叫來。
這些孩子中,最大的也就八(和諧)九歲,雖小的不過四五歲。冷羿留下最大的那個孩子,讓其他的先離開,等一會再過來。
冷羿對那孩子道:“你把你們看見屍體的經過說說,好嗎?”
那孩子點點頭,道:“那天,我們幾個到前面河溝裏摸魚,水太冷了,沒有摸到,我們就回來了,剛走到這裏,我就看見有個人躺在那裏,腦殼上全是血,就這樣趴在地上的,腦殼四周的雪都紅彤彤的了,好怕人。我們都站着不敢過去看,最後還是我過來的,我看了之後,發現是蘇大哥,腦殼都爛了,我們就繞過田埂,從那邊跑回去了,一路上我們都在喊“蘇大哥死了!”一直跑到蘇家院門口,說了之後,他們家的人跟着來看,然後就把人擡回家了。還讓我們去叫裏長。就是這樣。”
冷羿道:“你們發現屍體的時候,是什麽時候?”
“快吃中午飯了。”
廖知府道:“就是午時正左右,這是蘇家說的,他們每天都是午時正開午飯。每天如此。那天,蘇大少爺出去了,剛剛到了開飯時間還沒有回來,正要着人去找,就聽這幾個孩子跑來說他們看見蘇大少爺死在路上了。從這裏跑到蘇家也就一盞茶的時間。所以差不多是那個時候。”
冷羿又問那孩子道:“你當時有沒有碰過屍體?”
“沒有,哪個敢碰啊,那麽吓人,腦殼都打爛了!”
“誰第一個碰了屍體的?”
“應該是蘇家的仆從。我們把他們叫來,他們就抱着蘇大哥哭。然後把屍體擡回去了。”
冷羿道:“你們發現屍體的時候,看見旁邊有沒有别人?”
“有啊,大柱哥、油瓶哥、扁腦殼哥、還有牛牯哥、桃花姐、水蓮姐,他們都在地裏幹活呢!聽到我叫了之後,他們都過來看了,然後讓我去叫人的。”
“哦?當時他們在哪裏?”
那孩子指了幾處,都在數百步之外,有遠有近。
冷羿對常裏長道:“能否把這幾個人叫來?”
常裏長趕緊讓人去叫。很快,這幾個人都來了。這之前,冷羿又問了那幾個孩子,說法跟先前那個大孩子說的差不多。
冷羿讓大柱他們各自到當時自己所在的位置,看了一下,有些位子跟剛才那孩子說的不一樣,叫了孩子問了,他說當時他也沒有注意,隻是大緻的位置。
冷羿把離得最近的大柱叫了過來,問道:“當時,你看見蘇大少爺路過了嗎?”
大柱搖搖頭:“那時候,我正在地裏翻土,沒有注意他什麽時候過去的,後來聽到叫喊,這才跑過來看,才知道出事了。”
“你看見有其他人經過這裏嗎?”
“沒有看見。”
冷羿瞧着他的眼睛,道:“那天中午,你自己沒有來這裏?”
大柱一愣,道:“沒有啊!”
“真的沒有?”
“當然沒有!”大柱很肯定地回答,瞧着冷羿,目光沒有躲閃。
冷羿道:“你好好回憶一下,你當時真的沒有來過這裏?”
大柱道:“我真的沒有來過,一直在翻地,油瓶和牛牯他們可以作證。請大老爺明察。”
“我會查的。”冷羿道。
他又把外号叫油瓶的叫來,進行詢問,果然印證了大柱的說法,他們一直在地裏,還相互說話來着。
冷羿對這幾個人分開盤問,結果,他們幾個整個上午都在地裏,能相互證明,沒有發現什麽端倪。
冷羿對廖知府道:“死者是被人用鵝卵石多次擊打後腦而死,我看了屍格,死者身上沒有抵抗傷,說明兇手是突然偷襲,而不是雙方因故互毆。同時,就在附近的大柱他們都沒有聽到什麽異常的響動。也沒有看見别人經過。而且,死者腰間的玉佩和錢袋都沒有失竊,可以排除圖财害命,而很可能是一起有預謀的謀殺。所以,偵破方向應該是死者的仇人!”
“沒錯!”廖知府贊歎道:“分析得很有道理。”
冷羿道:“要調查他的仇人,隻能去蘇家了。”
他們來到蘇家的時候,蘇家老大和老三還有幾個孫子到門口來迎接了。蘇家的老二在京城做官,沒有回來。
蘇家宅院十分豪華氣派,門楣上挂着兩塊牌匾,上面是蘇府,下面一塊牌匾,寫的是“一門兩進士”幾個鎏金大字。
迎到客廳分賓主就座,蘇大拱手道:“家父年邁,傷心嫡孫被殺,一病不起。所以不能親自出來迎接各位大人,還請原諒。”
廖知府道:“這次請陰陵縣的冷知縣專門來,就是爲了這個案子,冷知縣破案的本事很是了得的。”
蘇大淡淡道:“破案是否了得,我們不關心,我關心的,是誰殺了我兒子。”
冷羿道:“我也很想知道這個答案。爲了知道這個答案,我必須在尊府上進行調查,希望你們予以配合。”
“可以!”蘇大隻是簡簡單單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