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羿也有些醉了,道:“正是因爲他腿斷了,所以我們留下照顧他呗。”
齊大叔道:“放心,他會照顧自己,實在不行,大嗓門喊他還是會的,幾家挨着近,一嗓子也就聽見了。走走!到我那裏睡去,我唯一的女兒去年出嫁了,家裏就隻有我們兩口子。她房子還空着,你們可以睡哪裏,什麽都是齊備的,馬臉這什麽都沒有,還得自己鋪床找被子,麻煩。走!”
馬樵夫道:“這話倒也是,那行,那就睡齊大叔那裏。”
孫氏幫着馬樵夫在火鋪旁邊整了一個地鋪,鋪好被子,那被子很bo,馬樵夫說沒事,他不怕冷。齊大叔和冷羿便把他擡到地鋪上躺好,這才回到了齊大叔家。
齊大叔女兒的閨房果然一切果然都齊整。被子也換了新的。孫氏燒了熱水送來,卓巧娘服侍冷羿洗臉洗腳,自己也洗了,這才吹燈躺下。
山裏清靜好睡覺,這一覺冷羿睡得很踏實,一直到日上三騀,這才起來,頭有點痛。卓巧娘已經不在身邊,身上的被子倒是多了一床,好像是天快亮的時候媳婦進來給蓋的。
他側耳聽了聽,院子裏有卓巧娘的聲音,正在低聲跟孫氏說笑,這才放心。起了床,伸展了一下筋骨,拉門出來,卓巧娘和孫氏正舀了個木盆,裏面半盆的谷子,水面上飄着一些空殼,兩人正在撿。
見到冷羿出來。卓巧娘忙起身道:“夫君起來了?我和嫂子這正撿空殼呢。這些都是種子,得把空殼撿出來。馬上開春要下種了。”
“哦,咱們打擾了主人家一夜,也該準備走了。”
孫氏道:“吃了早飯再走,我這已經準備好了。”
“那可多謝了!”
吃完飯,冷羿和卓巧娘收拾好東西,來到馬樵夫屋裏準備告辭,推開門。見馬樵夫還躺在被子裏呼呼大睡,也不好打擾,正準備走,便聽到遠處跑來一人,氣喘籲籲的叫着:“不好了!不好了!牛糞死了!”
跟着過來的齊大叔和孫氏都吓了一跳,忙望過去,隻見是羅闆牙的媳婦,挑着一對竹子編的撮箕,裏面有半撮箕的牛糞。慌慌張張往回跑。
齊大叔忙迎上去道:“闆牙媳婦,你說啥呢?”
闆牙媳婦喘着氣,道:“牛糞死了!我剛才想去他那裏讨點牛糞。他有牛,牛糞應該比較多,開春翻地要下肥用。他答應了,讓我自己去挑,隻能挑三挑。我挑了一撮箕到了地裏倒了,回來就看見不見他了,隻看見茅廁後面糞池便放着兩個糞桶,卻不見到人,我就奇怪大聲喊了幾句。沒有聽到牛糞回答,過去一看,糞池邊泡着一個人,臉朝下漂着,看衣服就是牛糞。我吓壞了,趕緊跑回來了。你們快去看看!”
齊大叔跺腳道:“糊塗啊你!你不趕緊的把他拉上來,跑回來叫人再去,人早就死翹翹了!”說着,領頭往前跑。冷羿和卓巧娘也跟着。
聽到闆牙媳婦叫嚷,羅闆牙和焦老三,還有家人們都出來了。一聽牛糞死了,都慌亂神,雖然這牛糞不怎麽遭人喜歡,到底是一個村子的,住的又近,多少還是有些感情的,趕緊的都跑去看。
因爲牛糞住在山溝便,所以一夥人沒有走小路,直接沿着河溝往前跑。這些人都是在山裏慣了的,走河溝比走平地一點都不慢。
遠遠看見牛糞家,就在山溝旁邊,山溝裏的水都帶着冰淩,不敢淌水過河,所以繞了下面一點的獨木橋,過了河,來到木房前。
牛糞家是個單家獨院,前面一個小院子三間木房,距離房屋有數步遠的地方,是一個茅廁,茅廁後面是蓄糞池。蓄糞池旁邊有一顆巨大的槐樹,樹上挂滿了藤蔓,一看就知道至少有百餘年以上的老樹了。
蓄糞池很寬很深,糞水平面距離岸上還有差不多半人高的距離,在靠近老槐樹的池邊有一對糞桶,一隻立着一隻倒了,扁擔扔在地上。老槐樹樹幹上,靠着一個長把的糞勺。
屍體在池子對面邊上趴着,頭朝下,穿着粗布短衫,糞池裏都是黃的糞水,顯然,牛糞在池子裏掙紮一番攪動起來的。由于糞池裏充滿了有毒的氨氣,很快就因爲窒息昏倒溺斃了。
屍體靠着的糞池那邊,長滿了荊棘和雜草。
在齊大叔他們開始着手打撈屍體的時候,他沒有參與打撈屍體,因爲牛糞是面朝下整個臉部浸沒在糞水裏,就算從闆牙媳婦告訴他們說牛糞落入糞池死了開始到現在,這段時間也足夠讓一個人溺斃數次,還不算這之前的時間,所以,牛糞必死無疑。他利用這段時間,仔細查看了整個現場情況。包括屋子前後,還有小河溝的。
觀察完了回來,屍體剛剛打撈上來,擡到了路邊空地上,礀勢怪異地蜷縮在池子邊。摸了摸,早就沒有氣了。
齊大叔讓幾個跟來的媳婦趕緊從牛糞屋裏舀水桶,從小河邊提水來,給屍體進行了簡單沖洗。
焦老三問齊大叔道:“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找裏長來處理呗。看樣子,是這小子掏糞的時候,不留神摔進糞池裏了。”
焦老三便讓自己小孩去叫裏長。他們這個村住得比較分散,他們這幾戶住的地方,距離村子還有一個來時辰的路程。
冷羿走了過去,蹲下身查看屍體,發現屍體已經大半僵硬,由此推算,死亡時間應該是在晨時初左右。
冷羿問闆牙媳婦道:“你說你早上去找他要牛糞,他答應了,是嗎?”
“是。”
“那是什麽時候?”
“天麻麻亮,太陽還沒出來。”
“你把牛糞挑到地裏倒了回來,看見屍體在蓄糞池裏淹死了,那是什麽時候?”
“太陽剛出來。”
“明白了。”冷羿道,“這就是說,死者牛糞死亡時間應該是在太陽剛從山上冒出來的時候。這對判斷案情非常重要。”
冷羿接着檢查屍體。
屍僵出現在垂落于水中的四肢遠端部和腹部等低處,符合面部朝下手腳浸泡于水下這種礀勢的屍僵情況。說明死者死亡之後,屍體沒有被移動過,一直是這個礀勢。那就是說,這應該是死亡現場。
齊大叔見他一會兒脫掉死者鞋子一會兒拉起死者褲腿查看,有些奇怪,道:“冷兄弟,你做什麽呢?”
“勘驗屍體。”冷羿道,“我以前曾經幹過仵作,懂得如何驗屍。”
“哦?那你有什麽發現了嗎?”
冷羿正在查看死者後背,他放下死者衣服,站起身,再次環顧一下糞池四周情況,道:“牛糞是被人故意撞下蓄糞池淹死的!”
一聽這話,場中衆人都吃了一驚。齊大叔道:“有什麽憑證嗎?”
冷羿沒有回答,轉身問最早發現屍體的闆牙媳婦道:“你看見屍體時,他是不是就在剛才我們來的時候的那個位置?有沒有移動過?”
“沒有,就在那裏。”闆牙媳婦很肯定地說道。
“這就對了!”冷羿對齊大叔道:“如果是失足落下糞池,應該是想辦法就近爬上岸。對?”
齊大叔道:“那當然,糞池裏很臭的,呼吸不過來,不早點爬上來,會憋死的。”
“那就對了,如果是失足掉進糞池,應該是從哪裏掉下去的才對。”冷羿指着屍體打撈上來的那邊糞池道:“可是,你們看,屍體那個位置的上面池邊,長滿了荊棘和雜草。而且剛才我注意看了,沒有踩過的痕迹,剛才你們都是費了半天勁才把荊棘踩倒過去的。所以,屍體不應該是從哪裏跌落糞池的。另外,他的糞桶和糞勺都在小路老榕樹的這邊,他的屍體怎麽會到池子另一邊去呢?由此可見,死者不是失足滑下糞池而死。”
焦老三道:“或許是在小路的這邊滑下去的,他遊到那邊想爬上去,爬不上去就死在那裏了。”
“這不符合邏輯。”冷羿道,“池子相對而言,靠小路這邊還比較低一些,更容易上來,他爲什麽要遊到另一邊去爬上岸呢?”
“這個……,或許他落進糞池一時慌了,看不清方向。”
冷羿指着糞池裏道:“那咱們再看看池面有沒有遊過去的痕迹?”冷羿指着屍體被打撈上來的地方的糞水道,“你們看那裏,屍體四周的糞水因爲死者落入水中而被攪渾了,所以糞池裏的糞水,如果有人遊動或者攪動,會變渾濁。可是你們看小路放着糞桶的這邊,還有中間的糞水,跟兩邊的眼色一樣,沒有任何變化,說明死者不是在這裏落下去然後遊到對面去的。”
焦老三這下無話可說了,點點頭,道:“這倒也是。——那你說他是怎麽死在那邊的?”
“既然他不能從那邊落下去,也不是從這邊落下後遊過去,那就隻能是飛過去的了。”
“飛過去?”羅闆牙插嘴道,“冷兄弟,你是說他從這邊跳過去的?”
“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