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看了看木盆,又相互看了一眼,一起搖頭:“不是!”麻臉道:“小的記得,出事之前,小的給二爺打水洗臉,二爺說看書累了,想洗臉清醒清醒。洗完臉之後,臉盆就放在屋角木架子上的。”
“腳盆呢?”
“腳盆一直放在架子下面的。”
“那怎麽到了地上?”
馬臉惶恐地搖搖頭:“我不知道啊。”
冷羿又指了指淩亂的桌子,上面的銅鏡、梳子、頭油、茶盞,亂七八糟躺在桌上,說道:“這桌子上明顯不可能放有錢财,如果你是盜賊,你會把他們翻亂嗎?”
廖知府心頭一凜,望向屠幫主。
屠幫主又問馬臉和小順道:“這是怎麽回事?”
小順惶恐地搖頭道:“小的不知道,不過小的記得很清楚,案發前不久,我們兩人服侍二爺洗臉的時候,桌上的東西都還是好端端的。不知道怎麽成了這樣。”
麻臉也點頭道:“是啊,之前是好端端的。”
廖知府揮手讓兩人出去,望着冷羿,道:“冷知縣是說,這些地方被翻動,說明兇手僞裝了現場?”
“沒錯!”冷羿道:“區分内盜跟外盜,現場翻動痕迹很能說明問題,如果是外盜,因爲不熟悉現場财物放置情況,所以會四處亂翻。而如果是内盜。因爲知道财物放在什麽位置,所以往往直奔目标,取了就走。但是,如果盜賊比較聰明,會對現場進行一些僞裝,将内盜現場僞裝成外盜,也就是随意翻動現場物品。造成外盜的假象,從而引開偵破的視線。——但是,像桌子上。木盆裏這種一眼就看出來沒有東西的地方,正常情況下,不管是内盜還是外盜。都是不會翻動的。隻有一種情況會這樣,那就是僞裝現場!而且是内盜僞裝外盜的現場,因爲僞裝手法不高明,露出了這個破綻。”
廖知府頻頻點頭:“明顯不可能存有财寶的地方,也被翻得亂七八糟。所以,盜賊是在僞造現場成外盜,反過來,便可以推出盜賊兇手其實是内盜,也就是府上内部的人幹的。”
屠幫主抱着雙肩,想了片刻。道:“這話倒也有理,我先前就有點懷疑,覺得不對勁,可是又不知道哪裏不對勁。現在想來,果然是翻動現場不對勁。感覺兇手不是在翻找财物。而是在故意把東西翻亂,好讓人感覺是外面來得強盜潛入幹的似的。——冷大老爺,是否已經查出誰是兇手?”
聽了冷羿的分析之後,屠幫主覺得冷羿一下子就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果然非同一般,不由得口吻也發生的變化。改稱大老爺了。
冷羿道:“現在還不好說。不過,既然已經把破案範圍鎖定在府上的人中間,破案相對而言就容易一些了。爲了查明真兇,如果可以,我想在貴府住幾天,進行詳細調查,不知方便不?”
屠幫主忙道:“方便方便!沒有什麽不方便的。在内宅有客房,大老爺可以住在那裏。”
冷羿搖頭道:“我想住在殺人現場的那個小院子裏,行嗎?”
屠幫主一愣,忙道:“那裏剛剛發生兇殺案,大老爺住哪裏,隻怕不妥……”
“嘿嘿,破案緝兇,要是連死人都害怕,那還怎麽查案?再說了,還有他們幾個在貼身保護,還有什麽可怕的。”
“這個……”
冷羿瞧着他:“幫主不是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
“沒有,完全沒有,”屠幫主笑了笑,道:“那冷大老爺你們就住在那小院子裏。我馬上叫人收拾一下……”
“不用了,就這樣挺好,我還能随時琢磨案發現場的事情。我看院子裏有幾間廂房,我們就住在那裏好了。”
廖知府想不到冷羿會決定住在屠幫主家裏。這就是說,冷羿是決心一定要偵破這件案子了。這樣也好,從冷羿的分析來看,他似乎已經找到了案件的方向,要是這個案子破獲了,就等于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廖知府便告辭離開了屠幫主家。
回去之後,廖知府吩咐自己的師爺,把這個案子所有的資料,包括訊問筆錄、屍格等等,都送到冷羿那裏給他。
屠幫主調了兩個丫鬟來服侍冷羿,傳達消息什麽的,并告知全府上下,說陰陵縣的知縣在府上查案,問到什麽,要認真回答。切不能有任何的不敬。同時,告訴官家,冷大老爺有什麽需求,一律照辦。
冷羿在小院子裏住下之後,便已經是中午時分,屠幫主設宴款待冷羿,冷羿隻是簡單吃了飯,連酒都沒有喝,告訴屠幫主他自己忙他自己的事情去,不用管他,便回到了小院子。
董師爺道:“大老爺在這裏查案,那拜訪知府諸位官員怎麽辦?”
冷羿道:“麻煩先生把拜禮單先送去,就說我在替知府大人調查一起命案,涉及船幫老大的,不能不辦,故此不能親自登門拜訪,請他們原諒。等這個案子破了,一并設宴賠罪。”
董師爺道:“也隻能這樣了。”說罷,帶着武捕頭和兩個衙門捕快,去分别送禮去了。
冷羿住下之後,把這個案子所有的資料都看了一遍。想了一會,然後背着手,在院子裏到處轉悠。除了屠幫主派出來跟着他們的兩個貼身丫鬟之外,沒有旁人跟着。
冷羿用了一個下午,才把屠幫主的府第逛了一個遍。最後,逛到了黃二爺靜養休息的屋子。
貼身丫鬟趕緊介紹的冷羿的身份。屠二已經知道了家裏來了一個陰陵縣的知縣,幫助調查嫂子被殺一案的,趕緊起身相迎。
冷羿見他除了神情有些萎靡之外,并沒有什麽特别不好的地方,便道:“先前聽屠幫主說你病倒了,現在看來,精神還不錯嘛。”
屠二苦笑,道:“我是吓着了,除此之外倒也沒有什麽。”
“那你能否把當時的事情經過給我說說?”
屠二皺了皺眉,道:“先前廖知府不是已經問過了嗎?”
“有些地方記錄得不是很全面,我想聽你再說說。——你嫂子也就是被害人,她到你小院子的時候,你在做什麽?”
“我在睡覺。頭一夜大年三十,我跟大家一起守夜,一晚上都沒有睡覺,實在太困了,本來想看書的,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這麽說,你嫂子進來的時候,你并不知道?”
“不知道,我看着書,就睡着了。”
“能說說你當時在看什麽書嗎?”
“《論語》”
“你睡着之後,是誰來叫你說太太死了?”
“土娃。”
“你醒來之後呢?”
“我就出去了,看見我大嫂倒在地上死了,我就吓壞了。當時也昏死了過去。後來他們就把我擡到了這裏。”
“你住在這裏之後,有沒有回小院子去過?”
“沒有。”
“有沒有看書?”
“當然沒有。”屠二道:“大老爺覺得,我這個樣子,還能看得進去書嗎?”
“那就不對了。”冷羿道:“書房書桌上,并沒有你說的《論語》。”
“是嗎?那可能是我記錯了,當時看的不是《論語》,是……,是……”
冷羿很有耐心地看着他。
屠二揉了揉額頭,歉意一笑,道:“我記不起來當時看的是什麽書了,主要是我嫂子死了,我很害怕,所以忘記了。”
冷羿瞧着他:“可是,你的書桌上,除了文房四寶,連一本書都沒有!”
“啊?”屠二顯然沒想到冷羿會觀察得這麽仔細,尴尬地笑了笑,道:“應該是他們收起來了。”
“不會,”冷羿道:“你的卧室那麽亂,都沒有收拾,爲什麽單單把你的書房的書收起來呢?”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暈倒之後,就被擡到這裏來了。後面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冷羿瞧着他,看得他直發毛,這才又問道:“你跟你嫂子,關系怎麽樣?”
“大老爺問這話什麽意思?”屠二臉有些紅,神情頗爲窘迫。
“沒有别的意思,”冷羿道:“你嫂子經常來看你讀書,是?”
“沒有啊!”
“行了,你哥哥,也就是屠幫主親口說,連這個你都要否定?你說我會不會懷疑其中有什麽貓膩呢?”
“什麽貓膩?就算是嫂子經常來看我,哪能有什麽貓膩?長嫂爲娘,我母親去世了,嫂子好比是母親一般,來看看我!又怎麽了?”
“你嫂子可不象一個母親的樣子,她很年輕,歲數可比你小。”
“比我小又怎麽了?”屠二呼地站了起來,指着冷羿道:“冷知縣,你這話很怪!嫂子比我年輕,我就一定跟她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
“别激動,有話慢慢說。”冷羿好整以暇道:“我可沒有說過你跟你年輕的嫂子有甚麽不可告人的事情。”
屠二想了想,還真是沒有說過,暗怪自己沉不住氣,端其桌子上的冷茶,咕咚咚一口氣喝光。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拱手道:“抱歉,我很尊重的嫂子,也很忌諱别人猜疑,所以,失禮了。請大老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