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羿道:“就是勒脖子的腰帶。”
“腰帶?”
“是,我發現死者的腰帶完好地系在褲子上,這條腰帶質地很好,明顯不是受害人這樣的窮苦孩子能擁有的,所以最有可能是死者的。——在有被害人褲帶可以用的情況下,兇手爲什麽一定要選擇使用自己的褲帶呢?要知道,這不僅僅是使用什麽來勒死被害人的問題,還有一個後果問題。——用了自己的褲腰帶,那褲子怎麽辦?提着走嗎?這不符合常理。”
古人的褲子都很寬松,必須用褲帶系着,沒有的話,就會全掉下去。
冷羿道:“按照常理,兇手作案後,除非是真誠悔罪了,否則,第一反應就是如何逃避罪責,爲此殺人滅口的有,僞造現場的有,僞造不在場證據的有,隻要是時間允許,兇手或多或少都會進行一些逃避罪責的準備。一般會把可能認出自己身份的東西帶走。這朱鵬如果是兇手,用自己的手帕塞嘴,還可以說是慌亂之下這樣做了,但是用自己的褲帶勒死被害人而不用被害人自己的褲帶,這已經不正常,還把一雙鞋子扔在了現場。這就更不正常了。他不怕别人認出是他的東西嗎?而且,強暴案件,因爲緊張而且時間緊迫,兇手一般都隻會腿下褲子,而不會脫鞋子。鞋子留在現場,不符合常理。”
成珞婕道:“嗯,有道理。那這案子,究竟是怎麽回事?”
冷羿道:“小丫鬟聽了你的話之後,便已經決意這樣做了,恰好朱鵬又單獨睡一間房,又有後窗,她便決定實行她的計劃。朱鵬說了,他睡覺前,是這小丫鬟服侍寬衣洗簌的,洗簌之後,小丫鬟服侍朱鵬在床上躺下,然後打開後窗,将水倒到了後面的空地。她肯定是利用從後窗倒掉洗腳水的機會,将朱鵬放在交椅上的腰帶、手帕都扔到窗外,再把鞋子藏在懷裏,然後把後窗關上拴好,拉門出去。穿上死者的鞋,來回走了一趟,留下了那兩行鞋印。然後在柴房裏僞造現場。”
成珞婕道:“可是,她的兩手都脫臼了,怎麽僞造現場?”
“她先把自己衣褲脫了,把**和雙ru抓傷,然後将手絹塞進自己嘴裏,再用腰帶捆住脖頸打一個死結。——勒頸之後,大概還有半盞茶的時間(兩分鍾左右)可以保持清醒。她把手插進柴門下面的縫隙,猛力往上一擡身子,就能把手臂弄斷。弄斷了兩支手臂,然後躺下死去。——手臂脫臼非常疼痛,這孩子爲了達到目的,當真承受了很大的痛苦。”
成珞婕輕聲抽泣着,望着那屍體,歎惜道:“你可真傻,你把實情告訴我,我一樣會殺了他!”
冷羿歎了口氣,道:“你是捕頭,你不能随便殺人。這就是你悲哀的地方。”
“我跟别人不一樣,我不會受那些規矩的限制的!”成珞婕澀澀地笑了笑,“羿哥哥,你是不是知道朱鵬不是兇手,所以你才提議朱鵬用錢來贖罪,好給當地百姓謀利益?”
“嗯,這些年,朱鵬爲富不仁,肯定沒少欺辱百姓,他從百姓那剝削的财富,退還給百姓,理所應當。”
“好,我就等你辦完這些事,再辦我的事。”
冷羿微微有些吃驚,道:“你,你還是想殺了他?”
“我說過的話,從來都算數!”
“隻希望你慎重,别讓我爲難。”
“你放心。”
冷羿瞧着她,低聲道:“你知道,什麽樣的案子最難偵破嗎?”
成珞婕其實不是捕頭,她對捕快的工作并不太了解,一聽之下,立即明白,冷羿是在指點她如何作案而不被抓獲,忙搖搖頭,豎着耳朵聽着。
冷羿道:“最難偵破的案件,就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案件。如果受害人的屍體找不到,很多情況下,隻能作爲失蹤案處理,沒辦法作爲殺人案立案,除非有現場目擊證人。”
成珞婕的眼睛亮了,她點點頭,捧着冷羿的手,道:“我替這孩子,謝謝你!”
冷羿低聲道:“你暫時還不能下手。”
“爲什麽?”
“現在就下手,很容易讓人懷疑到你的身上,得忍一忍。”<節容易把大家注意力分散,同時,正月裏要走親訪友拜年,他肯定要出門,那時候下手,更容易,也不會引人懷疑。”
成珞婕點點頭:“好,我聽你的。”
“那好,夫人,咱們回去歇息。”
成珞婕聽她叫自己夫人,不由又羞又喜,可是望見地上的屍體,又悲從中生,眼圈都有些紅了,跪在地上,把屍體的褲子衣衫都整理好,這才跟着冷羿離開柴房,拉上柴房門,回到了廚房。
李芬躺在地鋪上,手裏還拿着那根柴火,問道:“怎麽了?出了什麽事了?”
成珞婕道:“沒事,你好好養傷,别的不用多問。”
冷羿把竈台的火加了幾根柴火弄旺了一些,跟成珞婕一起在地鋪上躺下。成珞婕蜷縮在冷羿懷裏,兩人相擁而卧。還是跟以前一樣,冷羿很快就睡着了,而成珞婕卻依偎着冷羿,久久沒能入眠。
第二天一早,成珞婕從莊老石家買了一塊白布,把那丫鬟的屍體好好裹了起來,讓護院又砍柴準備了一副擔架,讓朱鵬和護院擡着屍體,而李芬隻是右腿折斷,已經包紮好,所以給她準備了一根拐杖撐着,能du li行走,這樣離開了莊老石家,下山繞道,走了好幾十裏,中午時分回到了紅松村。
擡了幾十裏山路,把個朱鵬類的都快散架了,也顧不上歇息,把冷羿他們請到客廳,吩咐仆從準備酒宴,卻被冷羿斷然拒絕,低聲對他道:“你這工夫還有心思喝酒?還不立馬把事情辦了!本縣可沒有那麽多閑心跟你磨蹭!”
朱鵬趕緊吩咐帳房,将家裏所有的現金全部拿來客廳。那帳房不知道緣由,但見朱鵬一疊聲的催促,趕緊的把幾大箱銀錢讓仆從都擡了來。
在進村之前,冷羿已經jing告過朱鵬,到了之後,立即先準備好給死去丫鬟家屬的撫恤金,然後把以前不該得的救濟金全部如數準備好上繳,他們回來的時候會來取走。同時,讓管家賣田賣地賣房子,籌集銀錢和糧食,也一并捐給衙門,用于救濟那些賣兒賣女的貧苦百姓家。
不能讓他直接給那些百姓,一來那些人不明就裏不敢要,二來,防止将來自己離開yin陵縣外任之後,這小子的家人來個變天帳,再索要回來,那就麻煩了,所以,讓他直接捐給衙門,再從衙門支出,他們家就沒辦法索要了。
朱鵬的妻兒不知道他爲什麽要這麽把田産房舍都賣了捐給衙門,哭着嚷着問。朱鵬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隻能哭喪着臉搖頭讓他們别問。
冷羿他們連夜押着朱鵬又出發了,帶着那俏丫鬟的屍體,還有撫恤金,前往丫鬟父母家。因爲朱鵬實在擡不動了,所以準許他找了一個家丁替換他擡屍體。
這丫鬟家單獨住在一個山腳下,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冷羿吩咐原地休息,讓成珞婕一個人去丫鬟家打探消息。這樣才能知道事實真相,要是讓朱鵬一同去,死者家屬未必就敢說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