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巧娘已經凍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隻能緊緊拉着冷羿的手,跟着他在積雪中高一腳低一腳的往那個方向走。
路已經被風雪整個掩埋了,已經看不見道路。正走着,就聽身後卓巧娘哎呀一聲驚叫,冷羿扭頭一看,已經不見了卓巧娘的蹤影!
冷羿還緊緊拉着她的手的,怎麽就不見了?從她的手的方向,冷羿判斷,她應該是陷入被大雪掩蓋住的草叢或者凹地裏了。冷羿趕緊奮力把她往回拉,就聽哧啦一聲,卓巧娘從雪堆裏白蒙蒙地被拉了出來。
由于用力過猛地上又太滑,卓巧娘一下子撲倒在冷羿身上,兩人摔在了雪地裏。
冷羿趕緊抱緊她,生怕她一翻身,滾下坡去。這還是第一次摟抱卓巧娘,雖然隔着厚厚的夾襖,還是能感覺到她纖細而柔軟的腰肢還有鼓鼓的胸脯。
卓巧娘趕緊掙紮着起來,嘴巴已經快凍僵了,含糊着道:“對,對不起,官人……”
在男尊女卑的那時候,女人是不能在男人身上的。盡管是意外,卓巧娘第一反應還是道歉。
冷羿怎麽會在意這個,他爬起身,拉着她接着冒着風雪往前走,同時留心腳下,讓她緊緊跟在自己身後,免得再陷入雪裏。
艱難的雪中前行,終于,他們看見了屹立在暴風雪中的一座寺廟的山門。
原來,冷羿看見的不是一座山村,而一座山寺。管他是什麽,冷羿一手抓緊卓巧娘,一手拍門,同時高聲叫喊。
他的聲音很大,可是,還是等了好一會,才有一個身材矮小單薄的小和尚出來開門。門隻開了一條縫,小和尚光光的腦袋伸了出來。看了他們一眼,卻沒有說話。
冷羿道:“小師父,我跟我家娘子路過這裏,風雪太大了,看不見路,能否行個方便,讓你們在貴寺借宿,躲過這場風雪呢?”
小和尚又好生看了他們一眼,見他們穿着普通,這才把寺門打開,把他們兩讓了進去。
小和尚關上廟門,領着穿過天井,推門進了大雄寶殿。
大殿裏坐着七個和尚,正坐在蒲團上念經做晚課。看見他進來,都把聲音停了。不過,見他們穿着粗布衣衫,以爲是鄉下農人,便露出不屑的神情,繼續念誦起來。
冷羿也不打擾,看見門邊還有幾個空蒲團,便拉着卓巧娘坐下。卓巧娘幫她拍打了身上的雪花,然後才給自己拍。
冷羿拿過她的手,在自己手心裏搓着,給之她活血暖手。當着這麽些出家人的面,卓巧娘有些不好意思,道:“官人,妾自己來。”把手縮了回來,自己不停揉搓着。
冷羿便把大殿和幾個和尚都好生看了一遍,最後,目光落在了那身穿袈裟的老和尚身上。不知怎麽的,他突然想起《西遊記》裏那個圖謀唐僧寶貝袈裟的那個貪婪的老和尚。
先前領他們進來那個小和尚看樣子是負責迎送的知客僧,給冷羿端來了兩杯熱茶。冷羿和卓巧娘謝過,捧着那杯熱茶,用來暖手。過了好一會,把茶喝了,這才感覺稍稍舒坦一些。
終于,和尚們晚課做完了,那老和尚這才轉身過來,望着粗布衣衫的冷羿他們兩,眉頭微微皺了皺,道:“你們是幹什麽的?從哪裏來,到哪裏去啊?”
冷羿聽他話語有些不快,似乎不太願意留客,但是在外面風雪這這麽大,他不願意也隻能裝聾裝啞當不知道,先熬過這一晚再說,便道:“我們是yin陵縣裏做小買賣的,去探親,路上遇到了暴風雪,所以借貴寺贊避。我姓冷,這是我家娘子,姓卓。——大師如何稱呼?”
旁邊一個胖胖的和尚一臉媚笑,道:“這位是我們yin陵寺的主持覺慧方丈。”
冷羿忙合什道:“見過方丈!”
覺慧面無表情點點頭,道:“爲什麽不走官道?”
冷羿對他盤問的口氣有些不快,不過也隻能忍着,道:“走小路要近一些。”
“也隻是近一天的路而已,但是卻難走得多啊!不是吓唬你們,你們也是命大,能在暴風雪中看見我們這寺廟了,要不然,看不見路,天又黑了,不知道會出什麽危險呢!”
“那是!”冷羿笑道:“我們能在貴寺躲避風雪,當真幸運。”
胖和尚看見那知客僧小和尚站在門邊,便在他腦袋上打了一個暴栗,惡狠狠低聲道:“你這蠢貨!你不知道我們寺廟窮啊!你還讓人進來借宿,混吃混喝,你存心的是不是?”說着,又啪啪給了他腦袋幾下。
小和尚害怕地縮着脖子,用手護着腦袋,卻不敢躲閃。
那胖和尚聲音也就稍稍低一些而已,讓人覺得好象就是想讓冷羿他們聽見似的。冷羿冷哼一聲,道:“我們借宿貴寺,自然會給費用的。”說罷,從懷裏摸出一塊碎銀子,大概有五錢,是上次清償内宅仆從們的債務之後剩下的,遞給方丈覺慧:“我們要住到暴風雪停止,大概三天。”
上次在巴州那家客棧,結算住宿費時,住一天是一百五十文,這是山中寺廟,打對半算,這五錢銀子也就是五百文,住個三天應該足夠了。估計這暴風雪不會持續三天以上。實在不行,後面再補。懷裏還有一點碎銀子。
覺慧接過,用手掂了掂,放進懷裏,嘴角這才也有一點笑意,對旁邊那小和尚道:“明空,帶兩位施主去客房安歇。”又對冷羿道:“再過半個時辰開飯。”
冷羿點點頭,他也懶得跟這市儈的方丈說話,拉着卓巧娘跟着小和尚明空出了大雄寶殿側門。他感覺卓巧娘的手在顫抖,可能是因爲寒冷的緣故,但又覺得有些不像,心中微微有些奇怪。
出側門後便是後院,兩邊有長廊,長廊處就是一排僧房。明空把他們領到一間僧舍門口,推開房門,道:“兩位請!”
卓巧娘憐愛地瞧着他:“頭還疼嗎?剛才那人打你,真過分!”
小和尚似乎沒有聽見一般,自己走到屋角,把一個火盆拿到屋子中間。把幾塊木炭放在上面架好,然後低頭出去了,過了片刻,又回來了,手裏端着一個鐵鏟,上面放着兩個燒着的木炭。明空把木炭用火鉗夾了放在木炭上,然後又出去了。
過了片刻,他端着一盆熱水進來,放在地上。還是一言不發,低着頭往外就走。
“請等一下。”冷羿叫道,走了過去,拍了拍他消瘦肩膀,道:“謝謝你!明空師父。”
明空還是跟聾子一般,沒有任何表情,低着頭出門走了。
冷羿關上房門,走到卓巧娘面前,伸手拿起她的手,感覺了一下,還是冰冷如霜。蹲下身,試了試水盆裏的水,很燙,便走到他們行李包裹處,在洗漱工具裏取出洗臉巾放在熱水裏揉搓。
卓巧娘忙蹲下身:“讓妾來!”
“别動!”冷羿擋住她的手,道:“你的手太冷了。突然放進這樣的熱水裏,會傷到手的。我的手比你的暖和,沒事。”
冷羿把洗臉巾泡在熱水裏,擰幹之後,在空中蕩了蕩,稍微溫熱了,這才遞給卓巧娘:“可以了,洗個臉。”
卓巧娘怔怔地看着他,竟然忘了接了。冷羿道:“發什麽呆呢?拿着啊,不然冷了。”
卓巧娘這才接過,紅着臉把臉洗了,要放進熱水盆了,又被冷羿接過去了。卓巧娘坐在火盆旁邊,不時偷眼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