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
謝定淵:“還要嗎?”
江扶月放下叉子,作爲飯後甜品的提拉米蘇被她吃得幹幹淨淨。
聞言,她搖頭:“夠了。”
“那走吧。”
“我去洗手間。”
謝定淵點頭,替她拿上外套,“我先去結賬,外面等你。”
“好。”
前台。
服務員:“您一共消費……”
謝定淵把卡遞過去。
“麻煩您簽下名。”
付完賬,他推門出去,恰好這時外面有人進來,兩人擦肩而過。
謝定淵目不斜視,樓明深徑直往前。
突然,他腳下一頓。
“怎麽了,樓總?”負責人心下咯噔,戰戰兢兢擦了把汗。
樓明深回頭,隻見餐廳旋轉門在動,卻不見那道人影。
“沒什麽。”他收回視線,繼續往前。
負責人松了口氣,連忙跟上:“衛總那邊又聯系我了,一直吵着要見您,這……”
江扶月從洗手間出來,穿過大廳,徑直出門。
途中經過某張餐桌,服務員正恭恭敬敬收回菜單,“好的,請稍等。”
說完,轉身離開。
樓明深将擦手紙丢開,餘光瞥見一道高挑纖細的背影從旋轉門離開,他也不在意,隻看着對面負責人,輕描淡寫:“明天我沒空,不見。”
負責人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内心狂呼:天啊!誰來收了這祖宗吧!
……
謝定淵聽到腳步聲,回頭,果然是她。
“把衣服穿好,别着涼。”說着,手裏的外套抖開,提起來。
江扶月就着他的動作,伸手。
男人配合地替她穿上,還親手系好紐扣。
“謝謝。”
兩人沿着花園閑逛散步,江扶月看着前面那條挂着燈籠的複古回廊,一時興起:“過去看看?”
“好。”
穿過花園,踏上回廊,一股檀木清香隐隐飄來。
江扶月擡手摸了摸一旁廊柱,“紫檀木?”
難怪這麽香。
隻是這麽大一條回廊,幾十根柱子,都用紫檀,還真舍得下血本。
“二位要進去嗎?”守在外面的工作人員問道。
謝定淵點頭。
江扶月:“裏面是什麽?”
“一個介紹酒店曆史的展覽廳,設有茶室和咖啡屋,每周安排兩場表演,剛好今天就有,二位如果有空的話可以進去看看。”
“什麽表演?”
“今天是魔術,還有半小時開場。”
“好,謝謝。”
工作人員分别遞給兩人一張面具,謝定淵是獅子,江扶月是狐狸。
還挺配。
“因爲是魔術主題,爲了增加神秘感,營造魔術氣氛,要求大家戴面具入場。”
江扶月戴好之後,又伸手替謝定淵調整了一下角度。
“正了嗎?”他問。
“特别正!”差點忘了他這該死的強迫症。
謝定淵滿意了,兩人牽着手往裏走。
廊道兩邊是巨大的陳列架,架子上有這家酒店的相關經營牌照和各種榮譽獎杯。
不過江扶月發現酒店的曆史并不長,才短短二十年,不知道爲什麽要學那些百年老店整這麽一個展廳。
而且還不是敷衍了事,随便整一整,從布局和裝修來看,明顯花了大價錢。
居然還有講解員——
“……其實我們月桂山莊以前還有一個名字,叫瑤台鏡墅。大老闆覺得‘墅’字太西化,不适合我們酒店的整體風格,就改成了現在的月桂山莊。月桂雅緻,山莊古典,寓意剛好。”
有人問:“爲什麽要叫‘月桂’啊?這裏面有什麽講究嗎?”
講解員:“因爲‘瑤台鏡’和‘月桂’都是一個意思。”
“啊?什麽意思?”
“都代指月亮。”
“哦——原來如此!難怪外面那些花燈不是嫦娥奔月,就是玉兔搗藥,還有吳剛伐桂。你們老闆是對月亮有什麽特殊情結嗎?哈哈哈……”
那人玩笑道。
講解員微微一笑,顯然沒少遇到類似的調侃:“這我就不知道了,得去問大老闆。接下來我們再看這張照片……”
一個大門,一塊石碑,上面有字,什麽什麽公園,由于拍的時候有些反光,“公園”前面兩個字沒拍下來,隻有一團白茫。
講解員:“酒店前身其實是一個溫泉公園,由于建在山上,人迹罕至,所以建到一半就荒廢了。二十年前,被老闆盤下來,建成酒店,這才有了現在大家看到的月桂山莊。”
江扶月停在那張照片前,所以反光的兩個字應該是“溫泉”。
溫泉公園……
目光掃過照片上的大門和石碑,這個地方……她好像在哪裏見過。
突然,腦海裏閃過白天站在山頂俯瞰酒店的畫面,那個角度……
江扶月目光驟凜,她想起來了!
當年,她、樓明深,還有樓明心來過這個公園,也到過山頂!
當時從山頂往下看,就是這張照片裏的大門和石碑。
月桂山莊……
江扶月唇畔浮現一抹冷笑。
而這時,講解員已經帶着大家來到廳中唯一一個展櫃前。
透過玻璃櫃面可以清楚看到裏面擺放的東西。
一幅題字,一張合照。
題字寫的是:良辰美景,賞心悅目。
右下角落款沒有人名,也沒有印章,隻有一個時間——2027年夏。
而合照則是用膠卷相機拍出來的。
雖然已經開始褪色泛黃,但依然能夠看清上面的人和景。
溫泉公園大門前,兩個年輕女孩兒靠在石碑上,左邊那個身材高挑、膚色白皙,雖然嘴角淺淺上揚,可眉眼間卻始終凝着一股難以親近的疏淡,卻偏偏氣質出衆,随便一個斜靠的動作就透出優雅的味道。
相較而言,右邊那個就要遜色幾分了。
身材比例不如前者,五官也不夠精緻,好在笑得天真無邪,也算朝氣蓬勃。
鏡頭裏還出現了一個背影,就在兩個女孩兒旁邊,應該是按下快門的瞬間,他突然轉過去了,所以隻拍到一個背影。
少年身形挺拔,長腿窄腰,往兩個姑娘身邊兒一站,活脫脫一棵小白楊。
有人問:“照片上誰啊?長得真漂亮……”
“也不是漂亮,就氣質美女,冷冷飒飒那種。”
“看見停在後面的三輛超跑了嗎?當年能開拉法、大牛和邁凱倫p1,絕對是超級豪門。”
“這身家在帝都肯定排得上名号,會是誰呢?”
“诶,講解員你跟大夥兒說說呗?”
“對啊!這題字,還有這照片,封得這麽嚴實牢固,又放在最顯眼的位置,到底有什麽深意啊?”
呃!
講解員:“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據說這兩樣東西對大老闆有非同一般的意義,是他建這家酒店的初衷,所以才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以示不忘初心。比如大家看到的這個展櫃玻璃,全是防彈的,還有這個密碼鎖,運用了一套全新的加密算法……”
“走吧,故作神秘,沒什麽好聽的。”江扶月拉了謝定淵繞過展台,往裏面走。
裏面是個小型演播廳,座位呈階梯分布,兩人坐下沒多久,外面的人也陸續進來。
因爲,魔術表演即将開始。
身穿黑色燕尾服的魔術師在一片掌聲中走到台上,開場就是一個近景魔術,賺足眼球。
接着又是牌類魔術。
最後壓軸的是“大變活人”,魔術師現場挑人,“燈光打到誰,誰就上來配合我一起完成好不好?”
衆人:“好——”
白色探照燈從高處射下,在反複遊移、吊足胃口之後,終于定住。
江扶月在全場矚目下緩緩起身。
魔術師驚訝:“看來今晚運氣不錯,挑到一位美麗的小姐當我的臨時拍檔。可惜,男朋友好像就坐在旁邊……”
頓時引來現場一陣哄笑。
有觀衆高聲調侃:“沒關系!你可以把她變走,然後她就是你的了!”
魔術師大吃一驚:“朋友,你這個想法很危險呀!”
“哈哈哈哈哈……”氣氛更嗨了。
江扶月湊過去,小聲對謝定淵說:“放心,我不會被他騙走的。”
說完,離開觀衆席,朝台上走去。
謝定淵目光一刻不離她,心道:誰都不可能有這個機會!
江扶月按魔術師說的,站到桌子上,一塊黑色布料撐開,擋在兩人面前。
魔術師:“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迹的時刻,三,二,一!”
布料落地,魔術師還在,桌子也在,但江扶月卻不見了。
謝定淵瞳孔一緊。
衆人驚歎——
“真的消失了?一個大活人呢!”
“媽呀!太神奇了!怎麽做到的?”
“會不會有什麽機關啊?”
“我懷疑那個漂亮妹妹是托,反正人不可能真的不見了。”
“托?這、不是随便挑的嗎?”
“你還真信啊?”
叽叽喳喳,七嘴八舌。
魔術師在台上繞了兩圈,爲了證明沒有機關,還随手挪動了那張作爲道具的木桌。
然後兩手攤開,展示給觀衆看。
“真沒了。”
“話說接下來是不是該把人變回來了?”
“肯定啊!都是套路。”
果然,魔術師重新撿起地上的黑布,扯開抖了抖,然後身手敏捷地跳上桌面,布料垂墜,擋住觀衆視線。
“接下來,又是見證奇迹的時刻,三,二,一!”
布料落地,下一秒全場嘩然,魔術師臉上的笑容也驟然僵滞,因爲——
江扶月并沒有出現!
黑布遮擋前是什麽樣,如今落下之後還是什麽樣,一點沒變。
“靠!翻車了?”
“幸好,我手機一直錄着,全拍下來了,發到網上肯定紅!”
“人呢?不會學電視劇裏看個魔術還附帶來點兇殺案吧?可怕!”
“我覺得魔術師自己也慌了,打開黑布那一瞬間,他整個人都傻掉有沒有?”
“看來不是我一個人的錯覺。魔術師瞳孔都寫着震驚,哈哈哈……他當時肯定在想:人呢?我是誰?我在哪?發生了啥?”
“翻車比魔術更有看頭。”
“來,開一局,賭人還變不變得出來。”
“十塊,肯定變得出來!”
“二十,變得出來。”
“一百,我賭變不出來了。”
“……”
台下議論不休,台上魔術師撿起黑布,準備做第二次嘗試。
隻不過嘴裏沒了那些花裏胡哨的台詞,眼神也少了幾分自信,不如之前那般遊刃有餘。
“看——開始變了!”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特麽現在眼睛都不敢眨。”
當黑布提起又落下,舞台還是詭異如初,不見江扶月出現時,台下瞬間默然。
台上魔術師也再難掩眸中的震驚。
就在這時,觀衆席上突然站起來一道身影,燈光立馬打過去,不是被變走的江扶月還能是誰?
嘩——
“居然在台下,不在台上!”
“牛了牛了,這操作,讓人措手不及。”
“差點就被魔術師的小表情給騙了,裝得還挺像。”
“不會演戲的魔術師不是好演員。”
“吓我一跳!還真以爲變不出來了!”
“我去,這這這……怎麽弄的啊?”
“給爺看傻了。”
“……”
魔術師請江扶月重新回到台上,兩人面向觀衆,同時鞠躬,完成謝幕。
至此,表演結束。
謝定淵和江扶月随人流走出去。
回到住處,各自洗漱,互道晚安後,便沉沉睡去。
兩人都累了,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才知道酒店展品被盜,而不見的正是被放在展櫃裏的那副題字和照片!
當晚警察就來過了,查看監控,分析現場,可惜一無所獲。
展廳報警系統并未觸發,展櫃防彈玻璃完好無損,就連密碼鎖也是通過正常途徑打開,現場沒有任何暴力破壞的痕迹。
警方:“你們确定是被偷了?而不是被哪個員工拿出來,放到另一個地方?”
“又或者,你們内部信息不對稱,被有密碼權限的人拿走也不知道?”
酒店負責人大半夜被叫醒,頭發亂糟糟,襯衣鄒巴巴,表情又煩又躁,異常焦慮,腳邊一堆煙頭。
聞言,斬釘截鐵地回道:“警察同志,不可能的!密碼隻有老闆才有,我剛才已經問過了,他沒拿。”
“而且如果是您剛才說的那幾種情況,爲什麽查不到監控記錄?”
警方也沉默了。
“如果真的被盜,那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會很高,建議你們内部先對員工進行排查,然後我們這邊也會持續跟進,雙管齊下。”
“好!我馬上安排!”
這晚整個酒店人仰馬翻。
“所以,查出來了嗎?”江扶月放下勺子,用紙巾擦了擦嘴,問隔壁那桌正吃早餐的中年大媽。
“哪這麽容易啊?監控沒了,估計到最後又是一樁懸案。”
同桌的另一個大媽:“不過我就納悶兒了,這題字也不是什麽名家作品,能拍個幾百上千萬的,照片就更不值錢了,用得着這麽興師動衆嗎?”
“聽說昨晚酒店負責人一宿沒睡,瞧那陣仗比丢個活人還大。”
“其實把這兩樣東西鎖在那樣一個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展櫃裏本來就很奇怪,你們不覺得嗎?”
“昨晚講解員說過啊,是因爲老闆覺得意義重大。”
“這裏面也有問題!你想啊,對自身來說意義重大的東西,難道不該貼身保管?或者放在家裏好好保存?爲什麽要展覽出來給這麽多人看?還防彈玻璃、密碼鎖……生怕賊不惦記。”
“嘶!說得好有道理的樣子!”
就連江扶月也忍不住點了點頭:“招搖過市,不偷才怪。”
“其實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個小偷知道這兩樣東西對老闆來說意義非凡,所以偷走了準備敲詐勒索?”
“還真有這種可能!反正說來說去都是爲了錢,爲了利益,總不會有人腦子發熱不爲錢、不爲其他,就單純隻爲偷這兩樣東西吧?那還不如偷點其他的,走廊上随便砍根柱子都比這值錢!”
江扶月一邊聽,一邊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
嗯,又是美好的一天。
吃過早餐,她就和謝定淵出門逛街去了。
酒店如何雞飛狗跳一概影響不到他們。
……
房間内,氣壓低沉。
侯昊垂手站在中間,低眉斂目,大氣不敢多喘。
随着沉默時間越久,他頭上的汗水也越來越多,後背早已打濕,襯衫貼在肉上,冰涼一片。
就像他此刻的内心,宛若沉到冰水裏。
終于——
那人開口了,隻是聲音冷沉,透着一股死氣:“查到沒有?”
“警、方還在跟進,目前……”侯昊咬牙,“暫時沒有收獲。内部排查沒發現問題,現場員工的嫌疑全部排除。”
“所以你的意思是,東西自己飛了?!”
侯昊兩腿發軟,差點趴下:“我不是……”
“沒用的東西!”
罵完,男人起身走出房間,侯昊反應過來,連忙跟上。
很快樓明深來到展廳。
此時大門已經拉起黃色警戒線,四周空無一人。
廊上的花燈滅了,有種蕭索的蒼涼感。
樓明深走到展櫃前,正如警方所說,防彈玻璃完好無損,密碼鎖也沒發現任何被撬的痕迹。
“所有監控都壞了?”
侯昊:“隻有展廳這幾個。”
“把走廊的監控調出來。”
“現在?”
樓明深冷冷擡眼。
侯昊神經一繃:“我馬上去!”
十五分鍾後,走廊三個攝像頭拍到的監控畫面發到樓明深手機上。
他三倍快進,迅速看完。
畫面顯示,昨晚人流量最大的時候是九點到十點半之間,十一點關閉展廳發現東西被偷。
也就是說,那個賊就混迹在這群參觀的人裏!
樓明深:“昨晚什麽節目?”
“是魔術表演。”
“上座率如何?”
“非常高。現場氣氛也相當活躍。”
樓明深:“把演播廳門口的監控錄像調出來。”
侯昊:“昨晚警察已經看過。”
“怎麽說?”
“在東西被盜期間,沒有人出去過。”
“一個也沒有?!”眼神犀利,氣勢逼人。
侯昊笃定地點了點頭:“昨天警方查看監控的時候,我也在場,表演期間,确實沒有人出過演播廳,就連去洗手間的都沒有。”
鎖定了那群人裏有賊,可也是這群人在東西被盜期間,一個都沒出過演播廳。
那還怎麽偷?
樓明深走到展櫃前,擡手撫上玻璃櫃面,冰涼的觸感透過指尖傳到胸口。
突然,他蹲下查看密碼鎖,輸入一串數字後,咔哒一聲,櫃門彈開。
“你說,怎樣才能在不破壞密碼鎖的前提下打開櫃門?”
侯昊脫口而出:“當然是有密碼了。”
“有密碼……”樓明深若有所思。
侯昊一個激靈,後知後覺,知道密碼隻有樓明深自己,他這麽說不是在捋虎須嗎?!
頓時冷汗如注。
“樓總,我沒有懷疑您的意思,我是說,可能那個賊知道密碼……也不是知道……就、可能他蒙對了?或者是個老手,知道破解方法?又或者通過什麽途徑,偷看偷聽什麽的……”
算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侯昊一臉放棄拯救、視死如歸的樣子。
誰知樓明深居然沒沖他發火?
隻低頭看着密碼鎖,喃喃輕語:“知道破解方法嗎?”
這套加密規則是那個人發明的,這個世上除了她和自己,還有誰會知道呢?
男人眼裏閃過茫然,像個迷路的孩子。
侯昊以爲自己看錯了,等他眨眨眼,想要再看清楚的時候,卻發現樓總還是那個樓總,冷面無情,性格乖戾。
什麽茫然,什麽孩子,通通都是錯覺……
“侯昊,你去查一查這個人。”樓明深指着監控畫面上某處。
三更合一,六千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