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月自然聯系不到沈文钊。
人家是國内數一數二的生物化學家,華夏現代生物化學奠基人之一。
在國際上最早嘗試用蛋白水解酶部分水解的方法研究蛋白質結構與功能的關系;發現了細胞色素C1與線粒體結合前後性質發生很大的變化,證明細胞色素B與琥珀酸脫氫酶不是同一個物質;并建立了蛋白質必需基團的化學修飾和活性喪失的定量關系公式和作圖法,用其姓氏命名[1]。
曆任華夏科學院生物化學研究所、生物物理研究所副研究員,研究員,室主任,生物物理所副所長[1],如今是生物大分子國家重點實驗室主任。
可以這麽說,沈文钊在生物化學領域的貢獻跟徐開青在量子物理方面的成就不相上下。
都是國寶級“老泰山”,被稱作“華夏科學界兩大定海神針”。
江扶月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高中生怎麽可能說聯系對方就聯系對方?
幸好有徐開青在……
據說兩人是多年好友,交情匪淺。
“你找老沈?”
“嗯。想借用一下A1實驗室。”江扶月道明來意。
在此之前,她已經通過各種渠道了解過那間實驗室,面積大,環境好,設備齊全,關鍵是生物化學物理交叉學科綜合使用性質。
這樣的實驗室放眼整個Q大,再也找不出第二間。
徐開青聞言,不疾不徐關掉量子模型熱像儀,起身從操作台下來。
江扶月順手把台前黃色開關旋轉至安全模式。
又扯過架子上搭着的幹淨手帕遞給他。
并附贈一記甜甜的微笑。
嗯,是有求于人的态度。
徐開青接過帕子擦擦手,有些酸溜溜地問:“你借生物系的實驗室幹嘛?是我大物理不配?”
他誤會江扶月對生物感興趣,打算琵琶另抱,居然還想讓他這個物理死忠者拉皮條?
唉,徐開青第一次覺得,一個人知識面太廣也不是什麽好事,忒容易花心,還沒在大物理的沃土上自由生長,就要去生物的海洋乘風破浪?
之前嚴振峰說江扶月“花花”,他還不以爲意,心說“愁”的能力就是這麽強悍秒殺全部學科,縱橫睥睨萬千領域。
但此時此刻,徐開青發自内心想要吐槽:朋友,你真的是——太、花、了!
江扶月一聽這陳醋開壇的語氣,再看對方那明晃晃寫着不滿意的小表情,無奈扶額。
不怪徐開青想歪,A1實驗室從嚴格意義上講,就是一間生物實驗室。
隻不過同時具備了化學和物理研究的功能。
“你想多了,我手裏有一篇論文,是關于細菌運動的物理性分析,需要借助生化實驗器材進行數據觀測記錄。”
徐開青一愣:“物理論文?”
江扶月嘴角抽搐:“那不然?”
“那你來我實驗室啊,給你開最高規格權限,器材設備想怎麽用怎麽用,随便折騰。”大手一揮,此刻的老徐将“土大款”精髓發揮到極緻。
如果他手底下的博士生在場,恐怕會當場跌破眼鏡。
這還是那個當着科學院、校方、基金會,以及所有學生的面哭訴經費不夠花的徐老?
果然,不是我拿不下老教授的心,得不到老國寶的垂青,而是我們都不叫“江扶月”,莫得獨占恩寵的排面。
隻是,好不容易大方了一回,奈何人家根本不領情——
江扶月:“你這兒有細菌培養皿、生化信号傳感器、自組織斑圖合成儀嗎?”
“……”
“行,這些我都可以不要,你先弄幾台電子顯微鏡來。”
那輕描淡寫的語氣,就像在說“你給我整幾顆大白菜”。
“……我決定了,”徐開青深呼吸,微微一笑,“我還是幫你聯系老沈吧。”
江扶月勾唇:呵,小樣兒。
……
徐開青動作很快,下午就給了江扶月一個聯系方式。
“……老沈最近在H市開學術交流會,人不在帝都,這是他助理的手機号,你跟對方溝通一下時間,看怎麽安排。”
“好。”
江扶月轉手撥過去,剛說了兩句,對方就知道她是誰,顯然有人提前打過招呼。
“……是這樣的,沈教授有個學生眼下正使用這間實驗室,大概還需要半個月時間才能空出來,你看你那邊要得急嗎?”
半個月肯定不行,到時集訓都結束了。
江扶月委婉地道明難處,然後提議:“……我聽說那間實驗室很大,同時容納兩個課題小組都沒問題。我不帶小組,就一個人,更簡單,所以是不是……可以跟沈教授的學生合用?當然,對方有對器材的優先使用權,我不會争。”
“這樣啊……”那頭似乎有些爲難,但也沒直接拒絕。
江扶月語氣更加輕柔,“是有什麽困難嗎?”
婉婉約約,清清泠泠。
對方一聽,耳朵酥了,心也跟着變軟,“是這樣的,沈教授那位學生不喜歡跟人共用實驗室,我需要征求對方的意見,然後才能給你答複。”
不喜歡跟人共用實驗室?
江扶月挑眉,這是什麽毛病?
如果平時都這樣,那爲了讓他安心搞科研,豈不是要單獨給他建個專屬實驗室?
見過有怪癖的,但這麽龜毛的還是頭一個。
心中腹诽不斷,江扶月嘴上卻和和氣氣地應了聲好。
人在屋檐下啊……
“最近在忙什麽?”淩軒從教室出來,走到江扶月身旁,與她并肩靠在扶欄上。
隻不過……中間隔了兩個人的距離。
江扶月:“有點事。”
淩軒沒再追問,“上次你給的題我已經做完了,有幾個地方不太明白……”
兩人成爲組員之後,江扶月爲了小組綜合成績考慮,也可能是滿分強迫症發作,加上淩軒本人積極主動,她偶爾會分享一些題目給他。
大多非競賽題,而是注重思維訓練。
起初,淩軒半信半疑,覺得集訓期間做與競賽無關的試卷,好像有些抓不住重點,白白浪費精力。
可堅持一段時間之後,他發現自己的思維深度和廣度,以及變通能力遠非先前可比。
同一道題,他現在做,和以前做,切入的角度和考慮的層面完全不一樣。
至此,他才明白江扶月爲什麽老喜歡抱着無關的課外書看,又或者做一些根本與競賽不搭邊的題。
她想學的遠不止某個知識點,或者某種解法,而是一種思維能力。
這種感覺就像……
大家專心緻志想要捕到一條魚的時候,她已經暗搓搓盯上了整個魚塘。
淩軒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究竟輸在哪裏。
“我看了解析,但還是有點吃力……”
半年前,淩軒根本無法想象“吃力”這兩個字會從自己嘴裏說出來。
如今卻已相當坦然。
他說實話而已,沒什麽可羞恥的。
江扶月也确實沒有露出半點嘲笑的神色,隻見她輕嗯一聲:“進去說。”
“好。”
兩人進了教室。
林書墨坐在位子上,看到一齊進來的兩人,目光微閃。
……
A1實驗室内。
謝定淵在完成第12期S細菌培養數據記錄之後,才想起自己忘了吃午飯。
他摘掉眼鏡,離開實驗台,進到隔壁的生活間,打開助理兩個小時前送來的盒飯。
菜已經冷了。
他沒有在意,掰開筷子,開始用餐。
如果鍾子昂在估計會驚恐地瞪大眼,這還是那個鹽分攝入都要經過精确計算的老舅?
突然,他手機響了……
“喂。”
“謝教授,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是沈教授的助理小徐。”
“有事嗎?”
“是這樣的,物理系那邊有學生想跟您合用A1實驗室,您看……”
男人眉心一緊,語氣冷硬:“我不同意。”
哦豁,謝99你媳婦兒沒了。
二更,三千字。
三更,晚上十點半。
注解:[1]其成就在現實生活中參考鄒承魯教授(1923.5.17-2006.11.23)之成就,此處套用,不恰當的地方萬望見諒,大家一看置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