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月:“爲什麽?”
那頭也沒瞞着:“F洲繼續申克沃之後,發現了新病毒,你和謝定淵必然有一個要過去。”
謝定淵選擇去F洲,那麽就隻能由江扶月一人上島。
她咬牙:“F洲……嚴重嗎?”
那頭沉默了幾秒:“……不容樂觀。”
是了,如果輕松的話,他不會連商都不跟她商量,就直接決定攬下那邊的任務。
江扶月心下驟沉,“替我轉告他,注意防護,别忘了還欠我一個婚禮。”
那頭傳來老人一聲歎息。
她不再沉湎沮喪,結束了通話。
如今,她和謝定淵能做的,就是不惜一切完成任務!這才是對國家、對他們彼此最好的交代。
要相信他!
江扶月站在船頭,一聲令下:“全速出發——”
國有召,召必戰,戰必勝!
……
多浮是由火山噴發形成的孤島,三十年前才被發現,距離大陸太遠,偏僻落後。
雖然被劃歸闵省範圍,但這些年由于島上居民強烈排外,所以交通建設停滞不前。
目前唯一的上島方式是由黃海,到東海,再經支州海峽,航行時間大約六天。
在五艘貨船航行至闵省時,江扶月上岸了一趟,主要是去見當初被島上衆人驅趕的醫療隊。
從他們的描述中,江扶月對這種病又有了進一步的認知。
“起初我們懷疑是瘧疾,因爲患者周期性規律發作,全身發冷、發熱、多汗,長期多次發作後,可引起貧血和脾腫大。”
江扶月:“但其他流行病,也有類似症狀,比如血吸蟲病會出現發熱和肝、脾腫大,并伴随腹瀉、黏血便;還有阿米巴肝膿腫也有不規則發熱,肝明顯腫大和明顯壓痛的症狀;再比如敗血症,也是寒戰、高熱,肝、脾腫大……”
“是,您考慮得很周全。所以要想進一步判斷是什麽病,必須進一步檢查。可島上條件實在太差,别說一座像樣的醫院了,連最基礎的醫療設備都沒有,加之島上居民普遍迷信,不肯接受科學治療,所以……”
說到這裏,當初負責帶隊的小組長忍不住搖頭。
實在很難想象,21世紀了,華夏還有多浮那樣落後封閉的地方。
他和同事看見手持棍棒、鐵鍬,一擁而上的野蠻島民還以爲穿越回了遠古時代。
江扶月:“你們辛苦了。”
“江教授,您這是……要上島嗎?!”
去年年底,拿完諾獎之後,江扶月就被明大破格聘爲教授,成爲有史以來第一位邊讀本科邊當教授的學生。
最初上面是有所保留的。
畢竟,在她拿到拉斯克獎的時候,蕭山就有過這個打算,還爲她提交了申請,可上面覺得太招搖,容易被紅眼病揪着做文章,所以壓着遲遲沒批。
後來誰也沒想到江扶月竟然一口氣拿了諾貝爾,這下肯定不會有人再杠了,就算要杠,一句“有本事你也拿個諾貝爾試試”就能把對方堵得啞口無言。
上級:“批!立馬就批!”
過了審批這關,消息傳得很快,Q大和B大聞風而動,紛紛邀請她擔任名譽教授。
不需要上課,也不需要帶研究生,就是偶爾搞搞講座,選幾個好苗子參與到自己的實驗項目。
江扶月沒有拒絕。
用謝定淵的話來說就是——行走江湖,一個響亮的身份能夠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現在大家都稱她一聲“江教授”,甚至偶爾還會不自覺用敬稱。
時間回到當下——
“嗯,”江扶月點頭,“我帶隊來的。”
那人一聽,頓時兩眼放光,激動地站起來,手腳并攏,身體繃得筆直:“我叫劉偉華,退伍前是一名軍醫,現在是闵省科城區人民醫院外科的一名主治醫師,我能申請加入隊伍嗎?”
江扶月:“你确定?”
在交談中,她能明顯感覺到對方不太滿意島上的條件。
“你們差人,我就去;如果你們不差了,或者實在申請不下來,我也可以不去……”
他不想讓江扶月爲難。
“好,你收拾一下,五小時後直接登船,我這邊會給上級打報告!”
“是!”男人激動地敬了個軍禮。
有劉偉華在,江扶月對島上目前的情況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比如,目前島上的生活水平,醫療狀況,以及民風民俗。
相較于二十年前江扶月記憶中的多浮,如今島上雖然依舊貧窮落後,但至少能夠自給自足,如果有餘下的糧食,或者蓄養的牲畜,他們會固定時間統一收集起來,托來往的船隻運出去賣,以此來購買最基本的生活用品。
商業在島上完全沒有發展起來,大部分交易還處在以物易物的原始狀态。
醫療方面,島民普遍信任巫醫和中醫,對西醫不感冒。
至于教育,絕大部分孩子是沒有學上的,男孩兒養到一定歲數就下地幹活,作爲勞動力爲家庭做貢獻;女孩兒到了年齡就會被嫁出去。
像繁葉那樣,讀書識字,甚至還能出島參加競賽,全靠有繁盛這個當爹的撐着。
三個大姓家族倒是有孩子被送去島外接受正規教育,可隻有嫡系的男孩兒才會有這種待遇。
旁支和女孩兒想都不要想。
劉偉華:“……差不多就是這些。因爲我在島上待的時間不長,很多事情也隻了解了皮毛。”
這還是他積極交流、幾番探問之後才收集到的信息。
江扶月:“你做得很好。”
劉偉華憨笑:“能幫上忙就好!”
……
在經過支州海峽前,江扶月再一次命令船隻停靠,然後帶了五十幾個人上岸。
劉偉華:“江教授這是要幹嘛?”
“不清楚,不過領導總有領導的用意,咱們還是别猜了。”
劉偉華想了想,反正手裏沒事,索性跟上去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結果這一跟,居然看到江扶月帶着幾十号人浩浩蕩蕩進了……購物商場?!
依托航運便利的支州海峽,海市前不久被設立爲自由貿易區,享受關稅減免,所以這裏又被稱爲“華夏的購物天堂”。
劉偉華被江扶月這架勢驚到了。
但他也沒傻到認爲江扶月是想趁上島前,抓緊時間滿足一下自己的購物欲。
堂堂諾獎得主,華夏最年輕的教授,生物醫學領域的絕對權威專家,那思想覺悟能跟普通女人一樣嗎?
就算真的想逛街買東西,江扶月也肯定不會選擇在這種緊要關頭,不分場合地買買買。
然而事實證明,江扶月就是去買買買的。
兩小時後,五十個人搬着大大小小的貨箱,從商場魚貫而出,接着整齊有序地運送上船。
除此之外,商場也安排了幾輛大卡車,替他們直接送貨到碼頭,又雇了專門的吊車進行裝船。
劉偉華看得目瞪口呆,順口問了一嘴,這些要花多少錢。
那個負責押貨的經理直接比了個“八”。
“八萬?”
經理直接别過頭,不想跟他說話:“……兄弟,你看看這些貨,随便拎一箱子出來都不止八萬!”
“那……八十萬?”
“再加。”
“不、不會吧?要八百萬啊?!”
經理歎了口氣,“算了,不繞你了。我比‘八’的意思,不是數字,而是位數,八位數的貨,懂了沒?”
劉偉華默默掰着手指開始數零,蓦地,兩眼瞪得溜圓。
八位數,上千萬啊?!
江、江教授這是買了啥?
經理搖搖頭:“說不完,太多了,反正什麽都有。”
劉偉華讷讷:“上頭撥了這麽多經費嗎?”
“經費?什麽經費?那得走對公賬戶吧?金額太大,不好操作,一般我們商場都不支持。”
“那這些東西……怎麽買的單?”
“都是從她個人賬戶上刷的啊。”
劉偉華:“!”
後來他才知道,五艘貨船裏,有兩艘是空的,就是爲了裝這些東西而準備。
……
在經過将近九天的航行(其中有兩天靠岸)後,江扶月連同大隊伍終于在1月13号這天,清晨八點遠遠看見了多浮碼頭。
繁盛早就收到消息,此刻已經帶人等候在碼頭。
繁葉夠着脖子朝海面張望,急得原地踱步:“阿爹,你确定航海局那邊說的是今天登島?”
繁盛看了她一眼,頓覺好笑:“你是覺得航海局的消息有誤,還是我耳背沒聽清?”
繁葉小聲嘀咕:“這不是說好七點,等了快一個鍾頭還沒見到船,我有點着急了嘛……”
“稍安勿躁,海上航行影響因素多,快一點慢一點不是那麽精準的,就算耽誤幾個小時也很正常。”
繁葉好像被說服,總算安靜下來。
但沒幾分鍾,她又開始碎碎念:“月姐姐怎麽還不來啊?”
繁盛搖頭,随她去了。
突然——
“快看!有船過來!”
男人神情一振。
繁葉也順勢望去……
此時,江扶月正站在主船的駕駛艙内,拿着對講器,她堅定有力的聲音通過廣播在五艘船上擴散,傳至艙内每個角落——
“五分鍾後,即将登島,請大家攜帶好随身物品,每個人必須戴上防護口罩。記住,一旦我們與多浮土著發生肢體沖突,務必先保護好自身!”
碼頭上,繁葉目露興奮:“來了來了!馬上就要靠岸了!倉叔叔,你們帶人去接應一下!”
“好!”
繁盛站在風口,望着船隻慢慢駛近,仿佛看到信仰與光明再次降臨。
一如二十年前,有個名叫“樓明月”的女人,毫無預兆登島,将文明的種子帶來這片貧瘠的土地,也讓野生野長、宛若獸類般生存的他接觸到了人類社會最先進的知識,徹底改變了他今後的命運。
繁盛忍不住想,見到她,自己應該說些什麽?
歡迎回來?
你終于來看我了?
還是……我很想你?想了二十多年,從青年到蒼老,青絲轉白發。
或者,直接問她——你這些年爲什麽一次都沒來過?是不是忘記了多浮,忘記了當初的承諾?
然而,當兩人真正照面的那一刻——
繁盛揚起微笑:“好久不見,阿格塔。”
江扶月一愣,笑了。
“好久不見,小盛。”
雙方簡單寒暄,江扶月開始組織大家運送物資上島。
然而千防萬防,沖突還是不可避免發生了!
大量手持鐵器的島民圍上來,将他們堵在碼頭。
“誰準許你們上島的?!”
“東西留下,人離開!”
“有我們在,外人休想進入島内一步!”
爲首的是個肥壯大漢,他穿着多浮族人典型的傳統短打汗衫,露出有力的手臂,目光兇橫,表情防備。
隊伍裏的人被迫停下腳步,面面相觑,接着詢問加求助的目光紛紛投向江扶月。
胖漢順勢望去,嗓音粗噶,泛着狠意:“你就是領頭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