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影佐祯昭并沒有丢棄他的同伴。
心中雖然震撼,畑俊六的口中卻沒有絲毫的松動,他直接駁斥了岡村甯次的說法:
“你說的這些……我一個字也聽不懂~我在華中派遣軍司令官的位置上非常愉快,這裏是爲天皇效忠的最好場所……”
岡村甯次終于擡起了頭,他用目光死死地盯住畑俊六,然後緩緩的說道:
“華中派遣軍即将不複存在!在大本營的計劃中,爲了鞏固其在中國占領區的統治、統一調配兵,以及便于對武漢政府施行政治謀略。将組成新的中國派遣軍,以西尾壽造爲總司令、闆垣征四郎爲總參謀長,設總司令部于南京。同時撤銷華中派遣軍。由中國派遣軍統轄華北方面軍、第十一軍、第十三軍、第二十一軍及第三飛行集團。和國内的第一總軍、第二總軍、日本南方軍、關東軍組成五大戰略集團。如果您真的留在華中派遣軍司令的位置上,西尾壽造就會成爲您的上司!那樣的話,您距離陸相的位置,可就越來越遠……”
如此清晰的計劃,除非岡村甯次真的全部了解,否則絕不可能說的如此沒有破綻。畑俊六的心中已然是相信了,但他必須搞清楚,站在岡村甯次背後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是誰告訴你這些的,影佐祯昭嗎?你怎麽能證明,這不是闆垣征四郎的陰謀?”
“影佐祯昭和闆垣征四郎雖然都是搞情報出身,但立場并不相同。尤其是對待德意,影佐君非常支持您的聯合方案,所以不希望您被困在華中。他認爲您的舞台應該在東京,在内閣……”
不僅是對待侵華戰争的态度,是否加入德國與意大利軸心國集團,日本國内目前也分成兩派。海軍反對和德國意大利結成同盟,而陸軍則認爲如果想要戰勝蘇聯,必須有和德意綁在一起。陸軍之所以積極推動畑俊六加入内閣,就是因爲現在的陸相不敵海相,内閣裏面拒絕同盟的聲音占了上風。
陸軍,需要換一個強硬的代表。
“他這樣認爲?那你呢?”
“大将閣下,我既然能夠跪在您的面前,難道還不能表明我的誠意嗎?如果您不介意,我和影佐君都将跟随着您……”
僅僅一個岡村甯次,畑俊六未必看在眼裏。但如果再加上一個影佐祯昭,那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中國戰場,是明刀明槍的正面作戰,依靠勇猛就可以了。而到了日本國内,要和那些陰險的官員過招,影佐祯昭的作用絕對勝過十個岡村甯次。畑俊六真的很需要有個人在陰暗的世界爲他解決很多的問題。
“你的事情現在一直被人咬着,相當麻煩~而且還有更大的隐患在後面,黃浩然沒有死,按照他的脾氣,八成會站出來正面反擊,到時候下不了台的陸軍省必須有人出來背黑鍋,無論怎麽看,擅自采取行動的你,都是最佳人選……”
畑俊六的态度開始松動,岡村甯次知道他的機會來了。
“大将閣下!我不求留在華中派遣軍,也不求保留現在的軍銜……調到北方去也是可以的,進不了關東軍的話,駐蒙軍也沒有問題,隻要讓我留在軍隊,等您成爲陸相,我一定能夠獲得複仇的機會……”
畑俊六靜靜的看了岡村甯次很久,忽然露出了微笑。他慢慢的伸出右手,将岡村甯次從地上拉了起來。
“那就駐蒙軍吧……不過你能保留多高的軍銜,就要看黃浩然會讓陸軍省多難堪了……”
岡村甯次站在畑俊六的對面,低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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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郊區的一座大宅子裏,擠滿了各國的記者。
這裏将舉行一場新聞發布會,爲避免因漢奸出賣遭到日本人的飛機轟炸,軍政部讓他們提前在市區的另外幾處地點分批集中,然後用卡車運到這裏。如此一來就沒有人知道新聞發布會所在場所的準确位置。如果這樣還遭到日機轟炸,那隻能說明民政部内部有鬼子的奸細。
環視一眼會場,以“中”字開頭的報紙幾乎全都來了:《中報》、《中央日報》、《中國時報》,這些記者分配到了最靠前、最中央的位置。
稍微差些的位置則分給了外國記者,最後是抗戰時期剛剛成立的一些救亡報社,例如:《進步日報》、《奮鬥日報》、《救國日報》、《正義報》、《救亡情報》、《複興日報》等等。
到達會場之後,軍政部的一位少将軍官站出來做了簡單的通氣,原來此次的會議,軍政部是要針對上海部分報紙宣稱日本人在交戰中殺死了中國抗戰名将黃浩然的事情做出回應。
上海的報紙已經發售了半天多的時間,在日本人的有意推動下,武漢這邊也收到了消息。隻是由于戰時新聞出版實施了管制,所以主流的報紙都沒有轉載來自上海方面的消息。編輯們一直等着武漢政府的權威發布,但卻遲遲沒有動靜。已經有人在心裏猜測,莫非黃浩然殉國的消息是真的?
有性急的,在剛才少将軍官通氣時,就忍不住展開了追問。但站在話筒前的那名少将隻是支支吾吾,仿佛滿臉都寫着難言之隐。這樣的态度頓時讓在場的中國記者們心涼了半截。
倒是那些老外,因爲中日之間的這場戰場與他們無關,所以顯得格外的悠哉。在等待新聞發布會開始之前,這些金發碧眼的家夥互相閑聊着,其中全是美女和風景,以及發布會結束之後去什麽地方消遣。
一名中國的抗日名将,死了也就死了。對國外的讀者來說,看這樣的一篇新聞能有什麽意思?還不是要登在中國版上,去換些中國人的鈔票。
那篇通稿回去改改算了,黃浩然“活着”的時候,外國記者關心的也是他的花邊新聞和私生活,如今他“壯烈殉國”,在外國記者眼中,他連供獻私生活的價值也沒了。
随着時間的推移,外國記者的輕佻終于引起了中國記者的公憤。在幾次言語摩擦之後,雙方開始臉紅脖子粗的對立。屋子裏的記者慢慢分成了兩堆,隔着中間的一排空椅子,都試圖用眼神殺死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