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主任,我知道你與佑臣有些交情,如今他躺在醫院,手裏的本錢又被人惦記着,這樣的局面我一個閑人實在是應付不來。思來想去,隻有拖你這位當朋友的下水……”
蔣百裏上來就将林蔚按到了無法拒絕的位置上。出于對民國官場爾虞我詐的反感,黃浩然向來對政要們是敬而遠之。這樣做,雖然在最高當局面前留下了個純脆軍人的好印象,卻也導緻他在政府内部沒有什麽朋友。
幸好,由于和最高當局一家走的比較近,黃浩然和先後兩任侍從室主任錢大鈞、林蔚都存了些交情。尤其是林蔚,黃浩然與他結交于錢大鈞影響尚存之時,許多人都以爲有夫人撐腰,林蔚不過是個過渡角色,錢大鈞必定會卷土重來,所以對上任之初的林蔚刻意疏遠。隻有黃浩然知道在接下來的很多年裏,林蔚一直牢牢把持着最高當局身邊第一近臣的位置,所以在林蔚身上他很是下了些本錢。
結交于富貴,不如相識于危難。這樣一來,林蔚與黃浩然之間的交情與其他人相比顯得更爲深厚,再加上格外看好黃浩然的前程,所以今天林蔚才會站了出來。這也算是黃浩然提前投資獲得的回報。
“蔣顧問太客氣了,以您在委座面前的分量若是都無法成事,我一個當随從的就更沒有辦法了……而且佑臣現在的狀況實際上并不算好。美國人私下告訴我他中的毒很厲害,加上時間拖的太久才得到治療,已經對神經造成了損傷。佑臣以後的身體恐怕會大不如前……”
林蔚到底還是沒忍住,擋了兩三句之後便話鋒一轉談論起黃浩然的傷勢。既然冒險爲黃浩然出頭,林蔚自然希望黃浩然能夠活得長久一些,如此才好多得到些回報。他對黃浩然不比蔣百裏,說到底還是交易多于人情。
蔣百裏聽出來林蔚這是在待價而沽,但他不明白林蔚到底想要什麽。作爲最高當局的侍從室主任,相當于軍機大臣兼内務總管的角色。如果林蔚想要撈點油水,實在是太容易不過。隻需要表露出點意思,便會有人上趕着往上送。錢大均不就是在侍從室主任任上吃得太飽,才會被人告了聯名狀趕出去的嗎?而且林蔚一向聲譽極好,堅持不營私舞弊、不貪污腐化、不拉幫結派的“三不原則”,清廉加不近人情基本已經成了外界對林蔚的共同評價。難道這一切都是他裝出來的?又或者是林蔚爲人極其謹慎,隻有遇到像黃浩然這樣可靠的人物他才會開口,走的是極爲保險的路子。
思來想去,雖然蔣百裏搞不明白林蔚說這番話的動機,但他還是得抓住這位侍從室主任。黃浩然将第二十集團軍交給了範介,又讓範介所有事情一定要和蔣百裏商量着辦,這就等于是将身家性命全都交給了他這位結拜大哥。這份沉甸甸的信任讓蔣百裏不得不全力以赴。
“林主任的意思是……?這樣吧,我把話說在前面,隻要是我和佑臣老弟能辦到的,您開口一定照辦……”
這就等于是求林蔚了,蔣百裏這樣的神仙人物可從來沒說過類似的話。但隻要是他說的就一定可以做到,信用值絕對滿分。林蔚完全不用擔心兌現的問題。
“蔣顧問放心,我林蔚絕不會趁人之危。幫忙那是出于我的本心,我這人日子過得清苦,也沒有什麽想要的……隻是想若是日後也遇到了過不去的坎,希望佑臣和蔣百裏能夠給我林蔚個面子,幫襯一把……”
好模糊的要求,像是随口一說,又像是有什麽謀劃。蔣百裏卻隻能一口答應,因爲他此刻根本沒得選。
“好!一言爲定!林主任,我替佑臣做個保,隻要不違背民族大義,我們一定爲您辦一件……不!三件事情!”
蔣百裏留了個心眼,許下的承諾面前加上了“不違背民族大義”這個先決條件。這倒不是在耍什麽滑頭,相反,有限制的承諾反而更讓人容易相信,因爲這說明,蔣百裏是真的打算去兌現這個承諾。不過也正是因爲加了這個限制,數量方面從一個增加到三個,蔣百裏看來,三個符合條件的要求比一個無理的要求要容易辦的多。
“好!蔣顧問,我信您說的……如此,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軍事委員會最近整編的動作比較大,已經引起了不少地方勢力的反彈,抗議的電報我那裏壓了不少,昨天,還打死了個軍委會的少将高參。這些事情外界還不知道,我覺得可以用來做點文章……”
操縱輿論,再用輿論來影響軍委會的決斷。這樣的事情,軍閥混戰時期沒少發生,都是用爛的套路,卻非常有效。蔣百裏和林蔚越談越投機,兩人在花園裏整整呆了半個多小時才各奔東西。
親眼瞧着蔣百裏離開官邸後,林蔚回到了最高當局身邊,将剛才他與蔣百裏之間的對話全部說了出來。林蔚報告的時候,最高當局一直在寫毛筆字,原來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委座,蔣百裏他答應卑職的三個要求,您打算如何使用?”
林蔚最後還是忍不住提了個問題,之前發生的一切雖有最高當局的授意,但林蔚也有自己的心思。夾在最高當局和蔣百裏、黃浩然之間,順勢而爲才能獲得最大的收益,今天林蔚做到了。他既很好地完成了最高當局交代的任務,又賣了個大人情給蔣百裏和黃浩然。實在是吃了甲方吃乙方,完美的诠釋了中間人的角色。在這件事中,蔣百裏得到的是兄弟的感激,黃浩然将保住他的本錢,最高當局呢?圖的是什麽?難道僅僅是爲了敲打一下黃浩然?反正也太大費周章了吧?林蔚真的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