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0日,薛嶽在1戰區走馬上任。
台兒莊慘敗已成了事實,日本陸軍爲此丢盡了臉,再加上最高當局誇張的宣傳,更使日本軍部陷入一股複仇的沖動中。他們認爲,如果不能在軍事上給武漢政府以緻命一擊,再怎麽解釋都将是徒勞的,甚至有可能越解釋越難堪。
日軍10餘個師團30萬人,兵分五路,像一隻張開的巨掌,向徐州撲來。其中四路已接近徐州外圍,即将形成合圍之勢。另一路土肥原第14師團則脫離主力急速南下,欲切斷隴海路,阻止鄭州、開封一線中國軍隊東進增援。小小的徐州地區一時集結了中日雙方上百萬軍隊,濃厚的戰雲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最高當局萬沒想到局勢會演變到這一步。本來他希望李長官能再殲滅日軍個把師團,再創造一個奇迹。爲此,他咬着牙把他的20多方中央軍從各地調入徐州戰場。眼下倒好,這20多萬人也要成了日軍的餃子餡兒。這時的******已從南京的悲劇中吸取了教訓,他不會再讓這幕悲劇重演。5月25日,當日軍的包圍圈就要形成時,他給李宗仁發去了撤退令,令第5戰區立刻放棄徐州,向西南突圍。
慶祝台兒莊大捷的鞭炮聲還沒有散去,僅僅隔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中國軍隊又開始了一場大撤退!
最高當局口授給李長官的十萬火急電令:
第5戰區司令長官李:
軍委會着令你部力避決戰,撤離徐州,火速突圍。
一、顧祝同第24集團軍在蘇北,第69軍及海軍陸戰隊在魯中南原地堅持抗戰。
二、劉汝明第68軍爲全軍後衛,掩護主力轉移。
三、第5戰區其餘各部,立即向豫皖邊區突圍……
李長官根據最高當局的電令,立即将部隊分成五路,分别突圍
第一路:5戰區長官司令部及黃浩然集團軍、廖磊集團軍,由徐州沿津浦路南下,至宿縣地區再折向
西南,于界溝附近沖過渦河封鎖線。
第二路:湯恩伯軍團及機械化部隊,由隴海路運河車站向西撤退,在符離集以北越過津浦路,突破宿縣至永城間敵人封鎖線,再從渦陽突破敵渦河封鎖線。
第三路:孫連仲部及張自忠第59軍,由台兒莊向西南退卻,從徐州以南越過蕭縣以西的封鎖線,在永城附近再次沖出封鎖線。
第四路:關麟征部及川軍一部,由徐州越過隴海鐵路,向西北方向突圍,突破黃口、李莊封鎖線。
第五路:孫震部,由徐州以北柳泉向東南急進,跨過隴海鐵路,經泗縣折向西南而行,在固鎮與蚌埠之間穿過津浦路,從懷遠以西突破日軍的渦河封鎖線。
同日,傳來了一個令黃浩然安慰的消息。逃回濟南的矶谷廉介由于傷勢過重,未能及時得到醫治,在病床上苟延殘喘了一個多月之後,終于死在濟南日軍醫院。黃浩然也算是對31師陣亡的數千将士有了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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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并未從台兒莊慘敗中清醒過來。日本東京軍部的高參們眼睛盯着地圖上由湯山向西的十來個要點,10多萬中國軍隊的配置地域,卻絲毫沒覺得把土肥原2萬多的軍隊插入10多萬中國大軍中有什麽不妥。看來,他們還是沒把中國軍隊放在眼裏。
5月25日。就在李宗仁接到撤退令的同一刻,土肥原師團也南渡黃河,攻占菏澤,并揮師南下隴海線。土肥原師團就像東京圍棋高手們投下的一顆孤子,重重地闖入敵方的厚勢之中。
薛嶽聞訊,驚訝地張大了嘴,激動得猶如心中一頭小鹿亂撞。
最高當局聞報,急步走到軍委會那張最大的挂圖前,算計着,琢磨着,幹瘦的布滿烏雲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機會又在向他招手了,日本人把土肥原這塊肥肉送了上來,就看他有沒有膽量一口狠狠地咬下去。最高當局前思後想,終于打定主意:就是誘餌,我也先咬一口再說。對不起了李德鄰,今後突圍就看你自己的了。我先把土肥原收拾了再說。
正在安排第25集團軍撤退事宜的黃浩然接到了最高當局的“禦電”,要求黃浩然趕到鄭州參加軍事會議。黃浩然起初還沒有想到是因爲什麽,在去鄭州的路上,他曹孟德想起了土肥原!
在台兒莊會戰中讓矶谷廉介逃脫,黃浩然心中一直留有遺憾,現在有機會幫助薛嶽拿下土肥原,也不失爲一件樂事!
黃浩然師和最高當局同一天抵達的鄭州,黑色的轎車将黃浩然接到了鄭州第1戰區長官部,由于最高當局的專機也差不多就在這個時間到達,所以黃浩然在第1戰區長官部門口看到了一大堆的将官。
站在最前面的便是1戰區司令長官程潛,由于程潛是政府元老,最高當局都在人前稱呼程潛爲“頌公”,所以黃浩然稱呼程潛一聲“頌公”也沒有什麽委屈。
程潛顯然是不知道黃浩然也會來鄭州,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站在程潛背後的薛嶽更是仔細的打量着黃浩然,想要從這員比他更年輕的“常勝将軍”身上看出點門道來。
黃浩然被薛嶽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太舒服,但礙于程潛在一旁,黃浩然也沒有好問薛嶽爲什麽這樣盯着自己看。
半個小時之後,最高當局親臨鄭州第1戰區長官部。程潛不敢怠慢,匆忙召集部下召開第1戰區軍事會議。戰區師以上軍官20多人環桌就座于寬敞的長官部作戰室。黃浩然被安排在了左手第二位,緊挨着和最高當局一起趕到鄭州的陳辭修。
薛嶽在最高當局和程潛分開的時候靠了上來,低聲問道:“頌公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程潛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沒有人注意到他和薛嶽,便壓低聲音回答了薛嶽的問題:“伯陵啊...原本我是有意保薦你做個前敵總指揮的,可是今天見到了黃佑臣,這事情怕是要變得不好辦了!”
“頌公何出此言?黃佑臣如今是5戰區的副司令長官,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難道委座還能讓黃佑臣在1、5兩個戰區兼職不成?”
薛嶽從一開始就存了和黃浩然比較高下的心思,現在聽到程潛很隐晦的說在最高當局的心目中,黃浩然的地位要高于他薛嶽,哪裏還能忍得下這口氣,言辭也變的犀利了起來!
“伯陵!你也不用做如此反應,我盡力幫你就是了!政府裏面傳聞,陳辭修對黃佑臣頗爲忌憚,今天有他在,或許是件好事情......”
程潛的這番話可以說是地地道道的好話,但心高氣傲的薛嶽依然聽不進去,正好此時執行官吩咐入場,薛嶽便徑直走進了會議室,在右手邊第三位坐下,結果擡頭剛好看到黃浩然坐在左手第二,心中又是一陣氣苦!
會議的開始部分,照例是戰區參謀長最新态勢報告。當1戰區的參謀長作報告的時候,最高當局的目光卻一刻也沒有離開大挂圖上直指隴海路的大紅箭頭。這粗大的紅箭頭在前後左右中國軍隊藍色防禦線的襯托下是那麽刺眼,那麽的驕狂不羁,仿佛是滿臉橫肉的土肥原驕傲地昂着碩大的腦袋在向最高當局招手挑戰。
這時一個新的消息把最高當局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據沈發藻報告,攻擊考城的豐鳴房太郎的右縱隊在受到87師的阻擊後,已放棄了越過考城,直攻蘭封的計劃,而是向儀封轉進,企圖與土肥原師團主力合兵一處。看來敵對我攻擊企圖有所察覺,因而收縮正面,向主力靠攏。”
最高當局聽罷,眉頭微蹙,發問道:“該路敵軍的确切情況清楚嗎?”
“已查明,該路是豐鳴房太郎少将率領的步兵第27旅團,另附14師團的第28騎兵聯隊及炮兵一部,約8千餘人。”
最高當局“嗯、嗯”兩聲,站起身,在屋裏踱了兩步,衆将軍的目光這時都集中在了最高當局的身上。屋裏一時空氣沉悶。
少頃,最高當局站定身,扶椅而立,目光灼灼地掃視着環桌而坐的将軍們。最後落在了程潛身上,語氣緩緩地問道:
“頒公,你怎麽看?談談,談談吧。”
程潛并未急着表态。自從程潛知道最高當局要來鄭州,他就明白最高當局這次又要親自挂帥了。他太熟悉最高當局的這個習慣了,一到節骨眼上,他就礙手礙腳地出在最高長官部裏,而且很可能莫名其妙地就把你手下的一支部隊弄得不知去向。哎,用兵不疑,最高當局什麽時候才能明白這一點。這時程潛倒是很羨慕起李長官來。
如今的局勢已經不像日軍第一次攻擊徐州時那麽惡劣了,最高當局自然不會放過這一次插手的機會,更何況最高當局帶來了配有兩個戰車營的桂永清27軍。仗還沒打,程潛就有種不祥之感。
這時,見最高當局盯着自己問,程潛略一思索,轉問最高當局說道:
“土肥原先是兩路進攻,現在又有合兵一處的意圖。但以此斷言日軍發覺我軍攻擊企圖,似爲時過早。也許肥原更看重從隴海線南面迂回,而不是北面。但不管怎樣,從大的方面講情況并未有太多的變化,土肥原兩萬人縮在蘭封、内黃、民權、考城之間,仍處在我包圍态勢之中,可以考慮發起攻擊,包圍殲滅。”
最高當局頻頻點頭,在座的将軍們這時放開了許多,嘁嘁嚓嚓議論起來。這時,最高當局才想起了在場的兩位虎将,黃浩然和薛嶽。
“伯陵,你身處前方,你怎麽看?”
薛嶽噌地立起身,******忙開口:“坐下說,坐下說。”
“委座,我同意程長官意見。土肥原既然敢強渡黃河,勞師遠征送上門來,我也敢張開羅網,全部收下。這次日本人既然敢擺下這麽個戰史上罕見的陣式,顯然沒有把我****放在眼裏。如不還以顔色,怎能壓住其嚣張之氣焰。我一兵團連日準備充分,就待委員長委座。”薛嶽操着帶點兒廣東味的官話,激昂地說道。
“好的,好的。”最高當局又将目光投向了黃浩然,提了差不多東陽的問題:
“佑臣在徐州打的很好,全殲了矶谷師團,是自抗戰以來的第一大勝!這個土肥原,你有什麽看法?”
黃浩然刷的一聲閃了起來,他知道最高當局最喜歡這些形式的東西,自然不會怠慢:
“委座,剛才頌公和伯陵已經談了戰略戰術和打法,我就談些必須注意的事情吧!在此前參加的幾次會戰中,我們的軍隊都顯露出了一個相同的缺點,那就是缺乏合作意識和合作精神!要指揮十幾個師打一場殲滅戰,戰術戰略固然很重要,但是如果各部之間缺乏配合,一樣難以成事!我的這番話就算是給頌公和伯陵的提醒吧,隻要能夠做到,定能擊敗土肥原!”
聽完了黃浩然的發言,最高當局顯得非常高興,朗聲說道,“現在,徐州我軍主力正在分頭突圍,已基本擺脫日寇。中原戰局,漸次明朗。軍委會已決定發起蘭封會戰,把突出冒進之驕敵14師團一舉消滅于蘭封地區。李長官能弄出個台兒莊大捷,我相信1戰區也能有今日之輝煌一舉,全殲土肥原這個甲種師團。”
最高當局紅光滿面,情緒激昂,筆挺的戎裝上金星閃爍。每當參加軍事會議,他極重視言談舉止,儀表軍容,他知道這是給部下做表率的一個良機。
見會場衆将軍情緒高昂,最高當局也頗受感染,這時最高當局更想點起一把火,把在座的将軍們消滅土肥原的勁頭燃得更旺些。
想到這裏,最高當局話鋒一轉,問道:
“在座的各位都了解這個土肥原嗎?”
衆将軍一時愕然。其實土肥原在中國臭名遠揚,在座的衆人多少都了解一些。隻是最高當局這時突然發問,衆人不解其意,沒人願貿然開口。
隻有黃浩然站了起來,大聲說道:“報告委座!我了解這個混蛋!”
聽到黃浩然在最高當局面前爆粗口,程潛、薛嶽和陳辭修都有些錯愕,讓他們更加感到意外的是,最高當局居然沒有生氣,還招呼黃浩然繼續說下去!
黃浩然朗聲說道:“土肥原乃中國戰場上劣迹最大的日本軍人,他甚至比松井石根還要可惡。東北、華北之所以有今日,都是和他有關的。‘九一八’事變他是主謀;把溥儀挾持到東北是他幹的;鬧華北自治也是他的主意。說他是軍人,倒不如說他是陰謀家,政治小醜。這樣的家夥今天不除掉,日後他還是要搞出個什麽花樣來。聽說有的西方人把他叫做‘東方的勞倫斯’!
最高當局顯然是被黃浩然的話帶動起了某種情緒,隻見最高當局咬牙切齒,将桌子拍得嘭嘭響,大聲說道:
“沒錯! 土肥原是個十足的小醜!我不管他東方的還是西方的,今日要你們把他這個‘勞倫斯’消滅掉。”
發完火之後,最高當局問黃浩然“佑臣,你似乎對這個土肥原十分的了解,是特意關注過這個人嗎?“
黃浩然再次起立回答:“報告委座!我喜歡收集一些日軍将領的資料,要擊敗一個對手,就得先了解他!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很好!很好!大家爲佑臣的這番話鼓掌!”
最高當局既然開了口,在座的将領們不得不開始拍巴掌,不管是甘心的還是不甘心的,總之都得出點聲音。
薛嶽現在對黃浩然的印象更壞了,在他看來,黃浩然簡直就是個馬屁精!
說完土肥原之後,最高當局又說了一些軍紀士氣之内的話題,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最高當局此次親赴鄭州其實是在賭一口氣。李長官能憑借着黃浩然揚威徐州,他最高當局爲什麽不能在蘭封抖抖威風。一個黃浩然再加上一個薛嶽,不信拿不下土肥原!
爲此,最高當局甚至把他用精貴的美元裝備起來的戰車部隊也帶了來。最高當局要親自指揮部隊,消滅日本人一個整師團。
如果能夠實現的話,最高當局就能從政治和軍事兩個方面都超過他的老對手李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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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會之後,最高當局單獨召見了黃浩然,可能是由于太渴望赢過李長官,最高當局一上來就直奔主題,希望黃浩然能告訴他此次圍攻土肥原能夠有幾分勝算!
黃浩然沉吟了片刻,擡頭對最高當局說道:
“委座,您是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最高當局的目光頓時轉冷,然後一字一句的問道:“此話怎講?”
黃浩然明知道最高當局聽了他剛才的話肯定會不高興,卻還是說了出來。這是因爲打赢蘭封會戰的關鍵其實既不在薛嶽的身上也不在黃浩然的身上,而是在最高當局的身上!
如果不能讓最高當局意識到危險的話,黃浩然就不能拿到尚方寶劍,到時候薛嶽節制不住那些驕橫的中央軍,一樣還會重複曆史上的悲劇!難聽的話,有時候需要提前說!
“委座,戰略戰術軍心士氣我都不擔心,薛伯陵是一員虎将,以十萬重兵在内線圍攻土肥原,隻要不出意外,那是必勝的!這也就是說,隻要堵住了意外發生的可能,那土肥原就跑不了!”
在最高當局面前玩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花招,黃浩然覺得自己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