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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9 臨沂危急
李長官剛回到徐州的時候心情相當的不好,這次李長官去鄭州行營觐見最高當局事先可是拍了電報的,侍從室早不回電晚不回電,偏偏在李長官動身采取了無線電靜默之後才發來了最高當局将由鄭州赴徐的電報,這不是明擺着在躲他李德鄰嗎?
徐州戰區雲集着數十萬雜牌軍,讓這些地方部隊去堵小鬼子的槍眼最高當局就像沒看見一樣,可是一提到中央軍,就像是要割他最高當局的肉!
極度失望的李長官在得知黃浩然已經搞定了湯恩伯的20軍團之後真的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一方面李長官爲5戰區得到20軍團這支強援而感到欣慰,另一方面李長官也因爲他這個大佬級别的人物在最高當局眼中的分量還不如一個後輩而感到有些氣惱!不過由于日軍已經開始向臨沂和滕縣進軍,李長官已經沒有了生氣的時間,他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戰場上。
“佑臣!你覺得龐炳勳能在第5師團面前撐多久?臨沂不會出什麽問題吧?”
李長官問黃浩然這個問題也是出于無奈,本來他是非常相信龐炳勳的,可是後來不斷有人向李長官進言說龐炳勳這個人不值得相信,搞的現在李長官自己也有些動搖。
“用人勿疑,疑人勿用!我想德公應該明白這樣的道理......”
黃浩然答的很淡然,對于臨沂大戰的結局黃浩然是十分清楚,從目前的局勢發展來看,黃浩然沒有發現曆史的軌迹有什麽改變。
臨沂,将是張自忠洗刷不白之冤的地方,黃浩然不想去搶張自忠的風頭,他将主要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台兒莊和滕縣。
王銘章血戰滕縣,川軍的英勇令人動容,但是憑着血肉之軀是無法改變川軍在戰場上一面倒的被動局面的,中國軍隊參戰部隊在滕縣付出了傷亡過萬的代價,而矶谷廉介的第10師團卻僅僅損失了一千餘人。
5戰區沒能在滕縣讓第10師團傷筋動骨,也是台兒莊會戰最後沒能全殲第10師團的一個重要原因所在。
既然黃浩然到了徐州,而且挂上了戰區副司令長官的頭銜,他就不會允許中國軍隊再犯同樣的錯誤。數日之前,黃浩然已經将吳劍平的121師調往了藤縣地區參與作戰,就算是黃浩然送給矶谷廉介的下馬威。
“慚愧慚愧!我居然着相了,所虧佑臣老弟及時提醒!我擔心的是,闆垣征四郎的第5師團是日軍精銳,第3軍團無論是從兵員素質還是數量上都處于下風,我看咱們還是得去幫幫龐炳勳,佑臣啊,能不能從你的第25集團軍抽出一到兩個師開赴臨沂作戰?我可以讓龐炳勳交出手中指揮權,你意下如何?”
黃浩然回絕了李長官的提議,然後向李長官推薦了張自忠,黃浩然的第一個理由是59軍兵力充足,從平津地區撤下來之後又休整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也是時候拉出去溜溜了。
黃浩然的第二個理由是:5戰區如果想在台兒莊達到殲滅日軍一路的戰略目的,保留一支強大的機動力量是必要的前提,黃浩然的第25集團軍雖然現在有99、100、55這三個軍,但是畢竟還沒有過磨合期,新兵又多。而且黃浩然已經派了121師去滕縣,還派出了99軍一部開赴台兒莊幫着池峰城部修築防禦工事,現在第25集團軍的其餘部隊實在不益再動。
李長官點點頭表示接受了黃浩然的理由,不過他又提出了一個新的建議:“調59軍去臨沂倒是沒有問題,不過戰區長官部最好能派一名将領去壓壓陣,佑臣你年輕恐怕還不知道,這張自忠和龐炳勳之間,鬧過不愉快......”
黃浩然對着李長官笑了笑,沒有說話。對于張自忠和龐炳勳之間的這段往事,黃浩然知道的非常清楚,這都要歸功于他有範介這個喜歡到處打聽人私隐的參謀長。
那是1930年5月,最高當局同馮玉祥、閻老西之間的中原大戰正打得昏天黑地。當時,擔任第2路總指揮的龐炳勳,正率部與最高當局的嫡系軍隊激戰。卻突然得知一直坐山觀虎鬥的張學良帶着東北軍出了關,并且通電擁護最高當局讨伐馮玉祥,東北軍隻用了很少的時間就占領北平和天津。
龐炳勳立刻得出了他的判斷,馮玉祥的敗局已是無可挽回!于是龐炳勳帶着部隊主動撤出了戰鬥。後來,最高當局派特使來與龐炳勳密談。用金錢和地位來收買龐炳勳,希望他倒戈。最終在最高當局的利誘面前,龐炳勳動搖了。而龐炳勳在反戈一擊時選擇的第一個目标,便是陣容整齊、訓練有素的張自忠第6師。
深夜,龐炳勳派出他的一個精銳團,悄悄地圍住了第6師師部。此時,第6師師部會議室燈光通明,毫無防備的張自忠正在召開着團以上幹部的作戰會議。龐炳勳趁機将張自忠師部團團圍住。最後,張自忠率軍殺出一條血路才突出了重圍!
從此張自忠立下重誓,此仇不報,他張自忠誓不爲人!
雖然黃浩然知道張自忠和龐炳勳将會在臨沂一笑免恩仇,可是現在他卻拿不出什麽說服李長官的理由來。身爲5戰區的最高長官,李長官的這種小心謹慎的确顯得非常的可貴!
“你覺得讓徐參謀長去臨沂如何?”
李長官還是說出了他心中的人選,他覺得有徐祖贻這位戰區參謀長看着,張自忠應該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
臨沂,畢竟還是太重要了,李長官不得不先做小人,再做君子......
黃浩然心想,與其讓徐祖贻跑這一趟,還不如自己去一趟臨沂,反正闆垣征四郎的第5師團也打不赢張自忠,這趟臨沂之行應該會非常的安全。還能順便消除掉李長官因爲自己剛才不肯發兵救援龐炳勳的不快。
雖然剛才李長官并沒有說些什麽,黃浩然還是注意到當他說出拒絕出兵,改由調張自忠的59軍去救援龐炳勳時,李長官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擁兵自重的将領誰都不會喜歡,雖然李長官本人就是個大軍閥,但是他也很不喜歡時時刻刻惦記着保存實力的将領。
就用這趟臨沂之行爲換回第25集團軍一段休整時間吧....
況且能親眼看到張自忠和龐炳勳化幹戈爲玉帛,不也是挺帶勁的一件事情嗎?
“德公,徐參謀長是您的左膀右臂,若是讓徐參謀長去臨沂,恐怕戰區長官部的辦事效率就要大打折扣......”
李長官已經聽出了黃浩然還有下文,不過他還是故意裝作不解的說道:“臨沂乃此次會戰的重要支點,必須有大将坐鎮!我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隻是燕謀離開之後,怕是要辛苦佑臣你和真吾了......”
“德公,不如讓我去吧!我說這話絕不是客氣,實在是徐參謀長手頭的事情,我還真是做不來!行軍打仗,才是我的本行......”
見黃浩然主動接過了督戰臨沂的差事,李長官終于露出了笑容,他顯示勉勵了黃浩然幾句,然後開始順水推舟。
兩個小時之後,黃浩然在59軍軍部見到了張自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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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團長閣下,莒縣的戰鬥表明,龐炳勳部還是比較有戰鬥力的,我們是不是應該改用比較穩妥的戰術?”
梅津大佐的這個建議可以說是提的非常及時,可是師團長闆垣征四郎卻并沒有站在梅津大佐的這一邊。
闆垣征四郎用手指在桌面上敲打着,此刻他的目光已經越過了臨沂城,投向了台兒莊和徐州。
“梅津君!你未免也太危言聳聽了!龐炳勳用了一個旅才奪回了莒縣縣城,正好說明第3軍團的戰鬥力十分低劣!第5師團一共有4個步兵聯隊,現在我們隻有了一個步兵中隊就逼得龐炳勳出動了他的一半主力部隊!其他的方向他還能怎麽防禦?龐炳勳敗相已露!第3軍團已經沒有了任何希望!我們即将迎來一場大勝!”
說到這裏,闆垣征四郎猛地擡起了頭,他的臉上滿是傲色!
“我們第5師團一定要搶在第10師團之前到達台兒莊!我和矶谷廉介已經打了賭,賭注可是兩壇上好的女兒紅!梅津君!不要讓我輸掉我的珍藏哦......”
“女兒紅?那是什麽?”
和闆垣征四郎這位“中國通”比起來,梅津大佐這位第5師團參謀長顯得有些呆闆和沉悶。
“梅津君,你真的應該好好的了解一下中國的文化!中國有一種陳年佳釀,叫做女兒紅。是藏在地窖裏面時間長達十八年的黃酒,在打開那泥封的蓋子前,會讓人有許許多多的懸念與聯想。而一旦打開,答案便赫然在目。很有情趣,很有意思......”
闆垣征四郎在介紹女兒紅的時候顯得有些神往,站在他對面的梅津大佐忍不住喉嚨泛酸。黃酒?那不是支那人做菜時用的一種調料嗎?那樣的東西,怎麽會是美味呢?看來闆垣師團長在支那呆的時間太久了,以至于現在師團長閣下有些思想真的十分古怪!
“師團長閣下不愧是大日本的精英!您對支那這個國家是如此的了解,而支那人,又有幾個人了解我們日本呢?”
梅津大佐選擇了拍馬屁,對于闆垣征四郎将要去東京擔任陸相的傳聞梅津大佐也聽到過,在華北方面軍司令部沒有正式宣布這是一個假消息之前,梅津大佐決定給予闆垣征四郎師團長最積極的配合。
“梅津君,你不能這樣說,支那人裏面也有一些很厲害的人物,例如蔣百裏,還有蔡锷,這些人都在帝國學習過,而且成績非常的好!幸運的是,他們這些人不是很早就死去便是不得重用,支那人,已經很久沒有一位出色的領袖了!至于武漢的那個光頭,哼......!”
“那麽師團長閣下,您對支那人的常勝将軍黃浩然怎麽看?”
闆垣征四郎的話讓梅津大佐覺得有些丢面子,梅津大佐想了一會,然後抛出一個他自認爲很有分量的問題。
聽到黃浩然這個名字,闆垣征四郎的表情頓時凝結了,他重新低頭看起了桌子上的作戰地圖,幾分鍾之後,闆垣征四郎重重的呼了一口氣,然後開口說道:
“我認爲黃浩然這個人對日本非常的了解!他不但知道帝國的強大之處,還知道帝國的弱點!這樣的對手是非常可怕的!而我們面前的這支支那軍隊的指揮官就要顯得平庸多了,如果是黃浩然坐鎮指揮,他一定不會被動挨打!我們師團部現在所處的這個位置将會變得非常危險!”
說完這番話之後,闆垣征四郎突然變得急迫起來,他沖着梅津大佐吼道:“電令第11、41、21步兵聯隊齊頭并進!掃蕩臨沂外圍的支那軍隊!明天拂曉,直接攻擊臨沂城!”
“哈伊!”梅津大佐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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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炳勳得知日軍由蒙陰公路南下至垛莊,便派出補充團,向垛莊出擊。補充團連夜趕至垛莊,團長李振清看好地形,指揮兩門山炮對準南門日軍的防線猛轟,将南門打開一個大缺口,日軍驚慌逃跑。李團長指揮部隊窮追不舍。這時,有300餘名日軍乘坐六部汽車在兩輛坦克的掩護下向垛莊增援。李團長命令第1營埋伏在北大石橋附近,當日軍運輸汽車駛至橋頭時,遭到第1營火力襲擊。當場炸毀日軍汽車3輛,繳獲1輛,斃傷日軍130人。
3月3日,龐炳勳接到情報,說坂垣指揮5000名日軍,将要占領臨沂前頭的湯頭,爲向臨沂進攻作準備。龐炳勳立即命令第116旅在湯頭構築工事,抵抗敵人的來犯。
拂曉前,第116旅丁旅長帶着第232團,冒雨趕到湯頭,把2營擺在湯頭與葛溝之間的山窪裏,自己則帶1營到湯頭北邊的小山上埋伏。小山高約百餘米,山頂較寬大,像個帽子,上面長滿了萋萋野草,正好用于隐蔽。他讓2營營長把全部的機槍都集中在山頂的右側,對準了山下公路拐彎處,其餘部隊隐蔽在小山後面。
一切布置完畢,天亮了,雨也停了。丁旅長從望遠鏡中看見遠處隐約有敵兵在集中上汽車。很快又隐約看見汽車向前移動。他發出命令,令部隊準備戰鬥。官兵們一個個圓睜着雙眼,伏在陣地上,機槍手也壓好了子彈。步槍手裏的槍和刺刀在晨光下閃着寒光。
敵人的汽車開到了公路的拐彎處,官兵們甚至連鬼子說話的聲音也隐約可以聽到,得到攻擊命令之後,機槍子彈像疾風般朝着日軍猛掃過去。第232團官兵對準了目标,前面的幾輛汽車頓時癱在原地,冒着黑煙和火光,整條公路被堵塞了。隐蔽在山後及山窪的伏兵,加上山頂上的官兵們,如三把利劍一樣,劈向敵人。鬼子見奮勇追殺過來的中國官兵人數衆多,頓時慌亂的四處逃竄,被打死打傷的日本士兵滿地橫躺豎卧。但是由于日軍的飛機和坦克很快開始向這片戰場增援,丁旅長隻得在請示龐炳勳之後,放棄了湯頭陣地。
日軍占領湯頭後,立即揮軍南下,龐炳勳發現日軍有接近距臨沂30裏遠的白塔、太平的趨勢,急令第116旅第231團跑步趕到白塔、太平,阻擊拖住敵人,命令補充團由垛莊後撤,抄襲日軍右側背,命令第115旅第229團沿沭河東岸,襲擊日軍左側背。這三路人馬在銅佛官莊與日軍相遇,戰鬥一直打到午後,突前的這一小股日軍的兵力即将消耗殆盡。這時龐炳勳趕到前線督戰,命令第3軍團官兵們作最後的總攻。兩小時後,這些日軍被被全殲。
龐炳勳在臨沂指揮部隊打了一連串勝仗,臨沂附近的民衆紛紛趕到第3軍團來慰問,一位老大娘涉過清清的沭河,來到臨沂将手中拎着的一籃子雞蛋遞到龐炳勳的手中,龐炳勳感動的流下了淚水,他握着老大娘的手說道:“大娘,我原來也是窮人,當兵後成了小軍閥,打了幾十年軍閥的爛仗,死了無數的窮人小夥子,我欠老百姓的賬太多太多,今生今世也難還清了。我要是不拼命打鬼子,就對不起老百姓。”
遭遇挫折的日軍第5師團在休整及增配坦克中隊之後,在飛機、大炮及坦克的掩護下集中兵力向龐炳勳的第3軍團展開全面猛攻。
臨沂東北地區的第40軍雖然拼死抗擊,但由于火力和日軍差距太大。第40軍的陣地終于被第5師團突破。沂河以東、湯頭以南的白塔、沙嶺、太平、亭子頭等處先後失守,日軍第5師團主力直逼臨沂,古城危在旦夕。
第40軍被壓迫至臨沂城郊地區。爲了頂住日軍的瘋狂進攻,龐炳勳緊急調整了作戰部署,命令116旅守衛正面,115旅爲右翼,229團和特務團爲總預備隊,并命令各部死守陣地。正在城東沂河對岸的據守橋頭堡的部隊,便是那個曾被軍政部下令要遣散的特務團。激烈的戰鬥使得第40軍傷亡慘重,龐炳勳不僅将自己的衛隊送入了第一線,而且連馬夫、夥夫、擔架兵、運輸兵也都投入了戰鬥,他的身邊隻留下了幾名貼身衛士和傳令兵。
爲了保衛臨沂,龐炳勳準備把他的“老命”連同5個步兵團這點老本全部拼光,絕不保存實力。似乎隻有這樣,龐炳勳的良心才能得到安甯。
臨沂城外,日軍的大炮又響了,這次是從城外東北角傳來的。成群結隊的日機,在臨沂城上空瘋狂地俯沖、投彈,将第3軍團的陣地炸成了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