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府小花園。
最高當局和“夫人”晚飯後特意來這裏散步,這個建議是“夫人”提出來的,白天南京城遭遇了中日開戰以來最猛烈的轟炸,爲了安定人心,最高當局和“夫人”在轟炸剛剛結束之後就乘着轎車在城裏到處視察,這樣的高強度體力活動讓最高當局有些疲憊,他在花園裏面隻走了一會便靠在長椅上休息,“夫人”體貼的剝了個桔子,将桔肉一瓣瓣的遞給她的“達令”。
錢大鈞指揮着侍從室的人在周圍警戒,他們和“第一家庭”保持的距離恰到好處,“第一家庭”的低聲細語完全不用擔心被錢大鈞的手下們聽見,相反若是遇到了什麽情況,這段距離侍從室的人員又可以轉瞬即至,不會耽誤任何事情。
錢大鈞不愧是在侍從室主任這個位置上幹的最讓委員長滿意的一個人。
“夫人”連着遞了兩瓣桔肉給最高當局,最高當局都直接吃了,當“夫人”遞第三瓣的時候,最高當局這次沒有和前兩次一樣将桔肉放進嘴裏,而是拿在手中捏弄着。
“夫人”覺得她的“達令”有心事,于是出聲詢問:
“‘達令’,又有什麽煩心事呢?說好了出來是放松一下的,你看你......”
“夫人”的話裏面帶着三分嬌嗔還有三分的關切,這讓最高當局覺的十分的溫暖。
這個他當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到的美麗女子,這麽多年以來一直牢牢的抓住了他的心。
了解最高當局過去的人都很佩服“夫人”的手段。
“哦,今天蔣百裏來找過我,戴笠也來過,兩個人說的事情也有些關系,蔣百裏是來告狀的,說黃佑臣下了封江的命令,軍隊裏面卻有人陽奉陰違,各部都私扣了船隻,這些事情其實我是知道的,蔣百裏他說的都是事實,但是現在這樣用人的時候,我總不能把那些軍師長都抓起來吧?所以隻好由着蔣百裏抱怨了好一陣子,本來這個事情到這裏也就了了,可是沒想到戴笠随後到了,說‘軍統’發覺有人要刺殺黃佑臣,而且戴笠那裏已經有了一些證據,這兩件事之間如果沒有什麽聯系還好,要是有聯系的話,就不是小事了......”
“夫人”安靜的聽完了最高當局的心事,她也覺的如果戴笠暗示的意思是在說黃浩然因爲下令封江才給自己帶來了殺生之禍,那的确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軍隊裏面敢動黃浩然的人能有哪些?數來數去還不是最高當局的那幫學生?
“‘達令’,如果真的出現了最壞的情況,你這次可一定要給你的那些學生們一些教訓,要是再這樣鬧下去,遲早會壞了你的聲譽!”
最高當局點了點頭說:
“我知道,如果真的有人要對黃佑臣下手,恐怕我也隻能出面幹涉,來個殺雞給猴看了......”
“夫人”聽見最高當局說出這樣血淋淋的話,居然沒有半點的不适,在最高當局身邊這些年,耳熏目染的,“夫人”的心腸早已是堅硬如鐵。
“對了,别人托你的那些東西都運走了嗎?”
最高當局低聲問了“夫人”一句,他知道自己的太太一直在做着一些“私人”的買賣,有些是真金白銀投出去的,有些則是别人上趕着送來的幹股,總之在總統府外面打轉的商人們,做夢都想讓“夫人”和他們的買賣發生一些關系,隻要能打着“夫人”旗号,也就意味着在大半個中國沒有了麻煩。
“夫人”這些日子接了不少這樣的帖子,最高當局雖然不過問,卻是知道的。
“放心吧!達令’,黃佑臣這個小家夥懂事的很,他給我開了一條專用通道,我手頭的事這兩天就能辦完。”
“難怪你一直替黃佑臣說好話,原來他早就到你這尊觀音面前燒了香了......”
“咯咯咯......”
“夫人”的笑聲就像是銀鈴,你怎麽也想不到就在幾秒鍾之前這張嘴巴裏面還說着一些肮髒不堪的勾當。
能讓“夫人”上心的事自然和錢有關,而這個時候還想着大發奇财的有能有什麽善良之輩?
“你辦事歸辦事,幫人歸幫人,但是要把握分寸,非常時期,最好多送些人,少送些财物,也好給你賺些口碑......”
最高當局還是忍不住開口提醒,“夫人”說的那些貨物斷然不是小數目,就從黃浩然給“夫人”開了一條專用通道就能猜出個大概,這幾天落進“夫人”口袋的金條和外彙早已是不計其數,也該收斂一下了。
“我這個人向來是好說話的,下面辦事的我早就打過招呼,貨物和人要****開,多做些好事,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裏面吧!”
“這些人,要是真按照你吩咐的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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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浩然一直在等汪煥之的消息,他這一段時間的低調已經引起了南京守軍高級軍官的騷動,羅卓英和桂永清認定了黃浩然是膽小怕事,現在做事半點也不瞞人,就在黃浩然的眼皮子底下幹起了“走私”的勾當,再加上“夫人”的買賣越做越大,插着南京城防司令部大旗被貨物壓得吃水極深的船隊都快要成爲長江上的一景了。
桂永清他們手裏面那一隊的船隻很雜,都是些從南岸征用回來的漁船,黃浩然的一隊船隻要顯得整齊的多,桂永清不知道黃浩然的碼頭走的都是“夫人”的貨,還帶着兵和下關碼頭的守軍争執過幾次。
沈老二每次都幾乎按耐不住,好在有汪煥之壓陣,好歹是穩住了沈老二這尊“大炮”。
所有的一切都按着黃浩然的安排順利的發展着,能不能完全的掌控南京城裏面的守軍,就看這兩天了。
日軍已經攻克了無錫,要是再耽誤一段時間才能将南京城裏面的這些部隊的主将們收服,不要說打仗了,就是帶頭逃跑恐怕都來不及了。
除了汪煥之之外,黃浩然還在等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一到南京就銷聲匿迹的99軍特工處處長徐興華。
老天有眼,汪煥之今天一大早就收到了張貴利的清單,“軍統”已經将駐紮在江邊的部隊藏匿起來的船隻查了個七七八八,汪煥之一個勁的追問這清單裏面的船隻數量能占到各部私藏船隻總數的幾成,可是張貴利死活不肯開口。
汪煥之從張貴利這樣的态度推測出了答案,“軍統”的這份清單應該比較全面。
實際上“軍統”隻是把一些他們不敢得罪的人物私藏的船隻從清單裏面劃掉,其餘的全都如實記載。
汪煥之沒有食言,在派出部分“隐“的人員核實了一些船隻的情況之後,他開放了“貨運通道”,“軍統”積壓了好些日子的“貨物”源源不斷的運到了下關碼頭裝船。
張貴利這下終于松一口氣了。
這份清單是他在站長面前用腦袋擔保換回來的,要是汪煥之再放他的鴿子,隻要張貴利一出99師防區就會立刻人間蒸發,“軍統”也絕對不會承認有過這樣的一次交易。
現在,這些都不用擔心了,也許,事成之後還能有升官的機會呢!
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啊!
這樣大起大落的感覺,實在是太刺激了!
黃浩然看完了汪煥之送來的清單,心裏面也是十分的震驚,他想到了船隻流失的情況會很嚴重,可是沒想到會嚴重到如此的地步!
按照“軍統”提供的清單來看,南京守軍各部加上一些政治勢力藏匿起來的船隻至少達到了城防司令部手裏面船隻總數的一半!光靠這些被藏匿的船隻一次足可以運一個整編師過江!
如果這些官員藏起這些船隻僅僅是爲了逃命的話還好些,最讓黃浩然生氣的是這些官員居然将手中近一半的船隻投入到了“運私貨”的大業中去,發起了國難财!
這樣的無恥行徑實在令人發指!
“好!煥之,你幸苦了,張貴利的貨你都怎麽處理了?”
“還是和前幾批一樣,水路運到燕子矶再換船運回來,這些家夥的膽可夠肥的!連大炮這樣的重型武器他們也敢運!江甯炮台之前不是打報告說缺75MM的炮彈嗎?那些管後勤的都一口咬定沒有存貨,其實都******是在放屁!今天上船的貨物裏面就有這75MM口徑的炮彈,一運還就是3000發,也不知道這些東西到了武漢或者重慶會找到什麽樣的買主?這個問題我怎麽也想不明白,國内除了中央軍還有哪家裝備了75MM的高炮嗎?”
黃浩然冷笑了一聲,對汪煥之說:
“你啊!虧得在這些人裏面混了這麽久,居然還看不出這樣龌龊的手段!哪有什麽接貨的下家?這些炮彈根本就是要再賣給中央軍的,他們從南京政府的倉庫裏面把東西偷出來,再賣給南京政府,這買賣,絕了!現在是軍事物資缺乏的時期,隻要你能搞到緊缺的軍事物資,政府才不會問是從哪裏來的呢!再說軍政部提供給各部隊的這些武器彈藥裏面有好多本來就是從黑市上買來的,混在一起哪裏查的出來?沒準這些人還能借着‘弄到緊俏物資’的功勞加官進爵呢!仗才打了幾個月,後方的倉庫就見了底,這一方面的确是由于部隊的消耗太大,另外一方面就是這些碩鼠貪污舞弊的結果!”
黃浩然說完了這番話也是非常的動氣,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臉色也開始變紅。
汪煥之趕緊給黃浩然倒了杯水,他在心裏面早就猜到了七八成,現在黃浩然再這麽一分析,汪煥之終于确定了南京政府的後勤部門算是爛到骨子裏頭了!
“軍座!我回來了!”
突然間,一個聲音冒了出來,黃浩然和汪煥之雙雙轉過身去,隻見一臉壞笑的特工處處長徐興華站在了門口。
“快進來!軍座等你等的都着急上火了!”
汪煥之快步跑到門口,拉着徐興華就往屋子裏面拖,他知道黃浩然讓徐興華去執行一項很重要的任務,但是具體内容汪煥之也并不知道。
黃浩然沒容徐興華坐下就用兩眼盯着徐興華發問:
“徐處長,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軍座!說了你都不信!咱們這回可算是有意外收獲了!”
“哦?怎麽講?”
徐興華明白軍座已經着急了好幾天,要是在這個時候他還敢吊黃浩然的胃口,下場絕對會很慘,所以他一反常态的沒有賣關子,而是直接開口介紹情況:
“軍座,我奉您的命令盯住了在您身邊出沒的人,您猜的果然沒錯,确實有好幾撥人在圍着軍座您打轉!”
“哪幾批?有侍從室的人沒有?”
黃浩然急于知道最高當局對他到底是什麽态度,這決定着他後面事情的成敗。
“軍座,侍從室一開始的确派了人在您身邊,不過後來就撤了,我想應該是最高當局在汪副軍長沒有到南京之前對軍座您的臨時安全措施,所以,侍從室的人我沒有算在内......”
“沒錯,應該是這麽回事,你接着說......”
黃浩然也同意徐興華的看法,他暗暗松了口氣,沒侍從室的人就好......
“在軍座身邊的人大概可以分成4批,第一批是羅副司令的人馬,他的人不是專業特工,所以最早露了相,不過也多虧了他們,才引出了‘軍統’的兩撥人馬......”
汪煥之忍不住插話,他疑惑的問道:
“兩撥?‘軍統’怎麽會有兩撥人馬呢?難道他們自己人也不信任自己人嗎?還要相互盯梢?或者,‘軍統’裏面也有人在查張貴利?”
徐興華沒有介意汪煥之打斷他的發言,他沖汪煥之笑了笑,然後說:
“起初我的判斷也和汪副軍長差不多,以爲張貴利這些人的非法買賣引起了‘軍統’内部的注意,我們還試着替他們打了幾回掩護,可是後來我發覺不是這麽回事,軍統的這兩撥人各有分工,張貴利的人盯着軍座和汪副軍長,而另外一批則在暗中處理一些涉及交易的細節,這兩撥人雖然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但應該是受同一個上司指揮!除了前面的這三撥人之外我們還發現了一股勢力,這些人表現的最不友善,和‘軍統’還有我們特工處的人都交過手,有過死傷,他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刺殺軍座,在一次意外的遭遇戰中我們發現對方居然有日本人!當然,這夥人的主力還是漢奸!”
日本人!這倒是出乎了黃浩然的意料之外!
南京現在處于全面戒嚴的局面,雖然不算是天羅地網,但也絕對不會松到随便小日本到處走的地步,這些日本人能夠整天跟在黃浩然的身邊就顯得有些蹊跷。
“這些日本人,你們了解了多少?”
黃浩然對這些突然冒出來的日本殺手上了心。
徐興華見軍座的表情越來越嚴肅,也加快了說話的速度。
“這就是我要和軍座說的意外收獲了,我們和這夥日本人交手了幾次,雖然沒能咬住他們,但是也幹掉了他們不少的人手,也許是小鬼子的人手實在不夠了,昨天居然在黑市上收買殺手,我看到這條消息有些奇怪,就派了兩個手下去接觸,沒想到成功的混了進去,明天,這些日本人就打算對軍座實施刺殺!這是我們的内線送出來的刺殺計劃!”
徐興華說完話以後,伸手從公文包裏面掏出個蠟丸,看來這情報剛到沒多久!
黃浩然讓徐興華将情報解密,然後畫成圖紙,沒想到徐興華的繪畫功夫十分的了得,幾分鍾的時間,就把一條立體的街道在紙上栩栩如生的塗了出來。
黃浩然定睛一看,這不是他從下關到城防司令部的必需要經過的一個路口嗎?
差不多每天黃浩然都會乘車從圖紙上的這個路口經過好幾次,他從來沒有覺得這個路口有什麽特别,沒想到,這裏居然成了日本人要狙殺自己的地方。
“軍座,小鬼子是這麽安排的,路口兩邊的屋頂上都有長槍,街面上會有一些小販和行人,配備的是手雷和短槍,還有東南邊臨街的小院裏面,藏了擲彈筒,小鬼子這是要用交叉火力緻你于死地!”
“他娘的!這些小日本夠狠的啊!大哥,我這就帶警衛營把他們全部幹掉!”
汪煥之聽着徐興華的解說看得是心驚肉跳,要是真的讓小鬼子在市區來上這麽一出,那大哥的性命可就懸了!
黃浩然明顯比汪煥之更加沉得住氣,他制止了沖動的汪煥之,又看了兩遍徐興華畫的草圖,他覺的還有些疑問:
“徐處長,這路口也是個繁華的地方,我每天路過的時候又不固定,日本人和漢奸如何計算時間提前進入位置呢?總不能早早的就搬到這裏住吧?南京現在全城戒嚴,人口的流動是不被允許的......”
“軍座,我的疑問和您一樣,不過這些人似乎知道您明天上午10點要去城防司令部參加一個重要的會議,所以他們決定在你前去的路上動手,既然知道您會議的時間,進入位置的時間也就好把握了......”
“10點的會議!這些日本人是怎麽知道的?我也是晚飯以後才得到的通知,距離現在也沒有多少時候,你的情報應該已經得到了一段時間吧?”
“是的,軍座,所以我懷疑,在政府的高層裏面有日本人的内應!”
這玩笑開大了 !
黃浩然覺得自己一下子變成了香饽饽,在自己身邊轉悠的人居然多到了這個地步!
汪煥之隻顧着擔心黃浩然的安全問題,他嚷嚷着明天要換一條路線去司令部。
“煥之,你知道明天的會議上談的是什麽問題嗎?”
“不知道....我也不關心,大哥!你還是換條路線吧!”
黃浩然搖了搖頭,堅定的說:
“不!不但不能換,還要大張旗鼓的從那裏過!明天的會議,我和蔣百裏會利用張貴利送來的那份清單發難,蔣百裏下午已經在最高當局那裏吹過風了,所以,明天的會議最高當局也會出席,你想,如果在這個敏感的時候我遭到了刺殺,最高當局會怎麽想?”
徐興華立刻給出了答案:
“最高當局會認爲是有人怕自己的行爲敗露才下了殺手!就憑着這份嫌疑,也能讓那幾個‘刺頭’變得安分守己起來......”
黃浩然點了點頭,繼續說“
“沒錯,你們再想想,如果這個時候有人無意中發現這次刺殺行動有日本人的參與,而且還存在着内外勾結的情況呢?
汪煥之也明白了過來,他低聲說到:
“那樣的話恐怕清單上涉及的主要人員都會被調離現在的崗位,沒有了這些人,大哥的機動防禦作戰方案也就沒有了阻力......”
黃浩然再次翻開了張貴利的那份清單,第一頁上面就寫着兩個人的名字:
桂永清、孫元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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