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皇帝陛下招來戶部尚書,開口便即詢問道:“國庫之中,還有金銀多少?”
戶部尚書聞言登時一臉菜色:“還有……大約不到兩千萬兩的樣子。”
以日常開支而論,國庫尚有兩千萬兩的儲備,至少可以維持一年以上的光景, 絕不算太少,但是現在,這個數字就不夠看了!
連零頭都不夠!
一百多萬忠魂,每人一百兩是多少?更何況,每個人一百兩卻又怎麽夠?!
“不夠!遠遠不夠!”
皇帝陛下喃喃的說着,随即問道:“手頭上的現銀還有多少?我要确切數字, ”
“不到五百萬兩!”
這回戶部尚書回答得倒是麻利,他有點搞不清楚皇帝陛下這麽問的意圖何在,就算要犒賞三軍,也不能光是現錢啊,而且這點錢根本就不夠,光是軍饷一項都不夠,更别說還有撫恤犒賞等等支出,頂多也就是杯水車薪而已。
“五百萬兩……這些倒是足夠完成朕的一宗想法了。”皇帝陛下皺着眉頭,揉着眉心,緩緩道:“傳旨工部,即刻連夜趕工;鑄造……三百萬枚銀币。”
“啊?”
戶部尚書忘情的擡起頭,眼珠子幾乎凸出來。
您這是想要幹啥?
本來錢就不夠用,一共就這點錢了,都捉襟見肘了,還要鑄成銀币?
而且銀币那玩意要幹啥用?
咱們國家花銷,可從來沒有金币銀币那一說啊。
難道是要推銷新币制?
可是之前從來沒有這方面的準備,這個中的牽扯大了去了,絕非一時三刻可以周正的好嗎?
眼見戶部尚書滿臉盡是不解之色, 皇帝陛下解釋道:“這批銀币非是用以流通, 那銀币的正面上,刻上‘忠魂不泯, 浩氣長存’這八個字。嗯,那八個字下面,還要标記玉玺的印章。背面則是我玉唐國旗,這個是基本模式。”
“然後,每一枚銀币的上面,還要刻上一名陣亡将士的名字,一定要落實到每一人!”
皇帝陛下怅然道:“我要所有陣亡的将士遺孤;除了軍功勳章、應有撫恤、追封賞賜财物之外……再賜忠魂銀币一枚。對應落實到每一個家庭。”
戶部尚書這才漸漸明白了皇帝陛下的意圖,沉聲應承道:“是。”
“這忠魂銀币,不能作爲花用之用,明令嚴禁交易;然而持此銀币者,舉凡子女蒙學,盡皆半費;若有事情,優先;若受欺辱,持此可見父母官,優先處理。”
“陛下,臣亦知道陛下乃是體恤将士遺孤,然而這批銀币發放下去,卻是茲事體大,牽連太多,就隻說一項,銀币甚是易得易鑄,如此大數目的銀币發放下去,彼時無從分辨真僞的局面必然難以避免,而此銀币又有極大之效能……若是當真有人冒用……勢必将成一大麻煩。”戶部尚書沉思半晌才道。
皇帝陛下淡淡道:“此事若是易辦,朕直接傳旨便是,何必還要将你找來商量,朕隻得一個要求,不能冒用。”
戶部尚書傻眼:不能冒用?這就已經是天大的難事了好嗎?我能有啥辦法?您這不是難爲人嗎?
“下去吧。”皇帝陛下道:“好好想想,想好該如何運作,不能被冒用,不能被……不能被……不能……
“下去吧,想好了回話。””
戶部尚書一腦門子的官司,苦着臉退下。
心道看來又要連夜商議如何規避這些麻煩……我命可真苦!
當這窮國家的戶部尚書,每一天都要勒緊了褲腰帶,一個銅闆恨不得掰成八瓣花,在這職位上,到處都是伸手要錢的,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每一次朝奏,受到彈劾最多的必然是我……
我容易嘛我,今天還有額外的活兒,還要是這麽燒腦這麽頭疼的活,要人老命啊!
……
戶部尚書下去了。
“雲侯還在麽?”皇帝陛下問道。
“啓禀陛下,雲侯已經在偏殿等候多時。”
“讓他滾進來。”皇帝陛下說道。
說話的功夫,内侍們已經将一堆堆書籍擺滿了禦書房,後面還有絡繹不絕的人群搬着小山也似的書籍前來。
一般情況下,皇帝的禦書房是嚴禁太多人出入的,即便是有皇帝陛下的旨意,也需要等皇帝陛下離開了,才能進行,畢竟太多人出入往來,會造成潛在的危險,但皇帝陛下這次所要的相關密藏書籍數量不菲;其中還包括許多前朝的古籍……當真不是小數目,粗略的估算下來,隻怕堆滿兩個禦書房也不在話下。
有鑒于此,内侍首領自然即時禀報,所有人都知道皇帝陛下很重視這次的資料排查,絕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松懈。
“先放一些進來,等排查完确定沒有遺漏了,再往裏搬另外的部分。”皇帝陛下如是吩咐下去。
話音未落,雲侯急匆匆的一步走了進來。
“這是幹什麽?”雲侯一看到滿屋子的書,不禁吓了一跳。
禦書房說是書房,内裏也确實有不少書,但更多的作用還是供皇帝處理政事,批閱奏章,當真整出這麽多書的情況,亦屬罕見。
“先不說這個。”皇帝陛下眼睛緊緊地盯着雲侯:“那個……之前我讓你查的那件事,怎麽樣了?可有什麽結果嗎?”
雲侯翻了個白眼,徑自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悠悠道:“來杯茶先。”
放眼整個玉唐帝國,包括最負盛名的京城三大流氓,秋劍寒冷刀吟方擎天在内,也斷斷沒有人敢在玉唐皇玉沛澤面前如此放肆,偏偏天外雲侯雲逍遙敢,真敢哪!
面對皇帝陛下的詢問,大刺刺的要茶要水!
皇帝閉上眼,深深吸氣。
“來人,斟茶!”
“上你的宮廷雪芽!”雲侯道:“我喜歡那個味道!”
皇帝陛下又是閉上眼,深深吸氣:“上!上雪芽貢茶!”
茶水上來。
雲侯見獵心喜,徑自伸手欲取。
“慢!”皇帝陛下一把按住:“還是先說正事,說完了你再喝茶,喝多少都沒關系管夠,但事情沒說完,茶就不着急喝!”
雲侯閉上眼,深深吸氣,然後又緩緩吐氣。
皇帝陛下斜着眼睛看着他。小樣兒,還治不了你?
顯然,嗜茶是雲侯的一小弱點,足堪被整治的要害!
“哪件事?戰争的事情?”雲侯終于還是決定屈服了。
有些事,何必那麽較真呢,尤其還是面對一國之主,服了就服了呗,當真能高了你矮了我嗎!?
“我是說……我讓你查……”皇帝陛下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湊在雲候的耳朵邊上:“你那個寶貝兒子雲揚……是不是……雲尊……的那件事!”
雲侯又自深深吸氣,然後緩緩吐氣,氣脈極盡悠長。
“你到底查出什麽苗頭來沒有?”皇帝陛下問。
雲侯徑自深深歎氣:“渴死我了!”
“來人啊!”皇帝陛下額頭上青筋亂跳:“将這個膽敢藐視君王,欺君罔上的……”
“你可拉倒吧!”雲侯徑自一擺手,嘿然道:“我明白的告訴你,以我今時今日的修爲實力,憑你手底下的那點人,根本無法阻止我做任何事,知道麽,是任何事哦!”
皇帝陛下好懸一口氣沒上來,雙眼圓睜,戟指某人:“好小子,長能耐了,有出息了,敢跟你哥叫闆了是不?不過呢,你丫不早就有這份能耐了嗎,你說吧,你想做什麽事,你說啊,你說啊!”
眼看與平日裏判若兩人的皇帝陛下,雲侯有點傻眼,徑自一舉手:“我說,我說就是。”
“說!還廢什麽話!”
“其實說的真的就是廢話,沒查出來。”雲侯很爽快的攤攤手:“沒有。”
皇帝陛下一時間眼冒金星,暴跳如雷,一揚手,剛剛給雲侯斟上的一杯茶,啪的一聲被掃落到地上,摔得粉粉碎!
沒查出來,沒查出來你吊什麽胃口?這就是你丫的任何事?
你這麽的拽,你咋不上天呢?!
雲侯歎了口氣,一揮手,放置得遠遠的茶壺自行飛了過來,有條不紊地倒了一杯茶,輕輕道:“我跟你說實話,真不是故意不給你查,而是真沒查出來……其實……我始終想不明白,你非要查出來誰是雲尊幹什麽?知道他于你無害,還不足夠嗎?”
皇帝陛下兀自氣鼓鼓的坐在龍椅上,眼睛如同厲電一般看着雲侯的臉。
“其實誰是九尊,誰是雲尊,真的那麽重要嗎?”雲侯輕輕說道:“不管他是誰,他都是玉唐的衷心擁護者!”
“就算被你查出來了,又能如何?”
“雲尊由始至終都在掩飾自己的身份,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真實的一面,爲了什麽你不知道嗎?”
雲侯問着,似乎在問皇帝,又似乎在自言自語:“九尊之中碩果僅存的他,想要報仇,首先便是要安全,唯有安全爲先,才能談到後續,而從另一方面來說……雲尊的身份,一天沒有當真揭開,便留給整個天玄大陸多一天的震懾!屬于……九尊的獨特震懾!”
“但若是有一天,雲尊的身份公開了,身份背景底細被人挖出來了,那麽……你以爲,玉唐的九尊傳說,還能持續多久?”
“别人一旦知悉了他的身份,也許不出三天,他就要死于非命!”
“那時候,九尊就真的要變成傳說了!”
雲侯道:“所以,别查了!”
皇帝陛下的眼神慢慢地轉爲柔和,與無奈,道:“這一節朕如何不明白,放作之前,朕也不會如此刻意的追查的。但現在的情況又有變化。”
“你該當知道九尊之首的土尊,正是朕的大皇子……他在機緣巧合之下,留下了血脈。而這件事情,當初還是雲尊通知朕的……”
皇帝陛下無奈的閉上眼睛:“你知道麽……這也就是說……這位雲尊現在可以左右皇權,甚至,可以左右皇位繼承人;甚至……若然朕最終将皇位傳給了那個孩子,這位雲尊就等于是攝政王……”
“朕……不想查;但卻也……必須要查啊。”
皇帝陛下歎息一聲。
這是一位皇者的無奈,帝王心術本就難測,尤其當某些人某些事超出皇權所能掌控的範疇之外,尤其如此!
雲侯哼了一聲:“若是如此的話,那麽就更不能查了,你以爲我剛才所言,憑你所擁有的實力,已不能阻止我做任何事,是玩笑話,很遺憾,這是事實,亦是現實,我猶如此,何況雲尊!”
皇帝陛下頹然無語。
雲侯斜眼看着他,絲毫不掩飾譏诮意味的道:“瞧瞧你生的這些個号兒子,一個個都是一些什麽玩意兒?除了争權奪利,就是自私刻毒;一個個對外如鹌鹑,對内如毒蛇一般,有一個半個像樣的麽……我說……”
皇帝陛下無力地擡頭:“什麽?”
雲侯抽抽嘴角:“我有時候真的很懷疑,你是不是被帶了綠帽子……這些種,除了老大之外,其他的一點都不像,不,應該是一點都不像咱們家人……”
這番吐槽話還沒等說完,早被暴怒的皇帝陛下狠狠地一本書拍在了腦袋上:“混賬東西!”
雲侯自知失言,咳嗽一聲,将滿頭滿臉的碎屑抹了抹,若無其事的端坐:“我剛才是開玩笑,這會真的是在開玩笑。”
皇帝陛下氣得渾身發抖:“我讓你開玩笑!”
又是好幾本書在雲侯頭頂粉碎,皇帝陛下怒不可遏:“我現在氣得是,父皇當年爲何的那麽不檢點,出去搞,最終搞出一個你來……你簡直就是上天派來氣朕的!”
雲侯翻了個白眼:“他應該慶幸他有出去搞……要是光搞出了一個你,你還要更累……你承不承認我幫了你老多老多的忙,很多還是大忙,做人哪,得講點良心,就算是帝王,是皇者,也不能全然的抹殺良心,是不?!”
皇帝陛下被氣的白眼亂翻,眼看一口氣就要上不來厥過去,一根手指顫抖的指着雲侯:“你你……你你你……你要氣死我了!!”
但正如雲侯所言,雲侯真正幫了玉唐皇許多許多,抛開氣人之外,真正沒啥可指摘的。
雲侯輕翻白眼,道:“好了好了别氣了,就算你再氣又有什麽用。我幹脆把實話都告訴你,雲揚那個孩子很不一般,胸藏錦繡,心有乾坤,他也就無意皇權,否則就算不是我的種,我都巴不得直接讓他承繼大統,可惜人家孩子看不上咱們這點基業;再者就是,他還真就不是雲尊,這一點,我很清楚。”
皇帝陛下哼了一聲,瞪着他,靜候雲侯的下文,料定雲侯此言必有根據。
“當日戰況千鈞一發,九尊之力意外出現助戰,乃是九尊威能同現,當時我就在旁邊看着,這點決計錯不了,而那時雲揚亦騎着馬,在戰陣之中沖鋒……所以說,他絕對不是雲尊。”雲侯歎口氣:“那時候,我表面上主持護送老秋歸來,實則卻又偷偷回去一看究竟,你回想回想,舉凡是你交代下來的事情,我那次有不盡心?”
皇帝陛下皺起了眉頭:“可是……”
“我再說最後一遍,真的不是他!”雲侯無奈的攤手:“你要是連我都不相信,那你還能相信誰,咱們可是親兄弟。”
皇帝陛下歎口氣:“親兄弟……我能有你這樣的親兄弟,真是燒了八輩子高香……天天看着你東遊西逛,風流潇灑快活,朕天天累得喘不過氣……”
雲侯瞪起了眼睛:“你說什麽呢?你再給我說一遍試試?!”
皇帝陛下哼了一聲:“試試就試試,難道朕說得不是事實?你天天在外面遊山玩水,這不是事實?反觀我過得什麽日子?你自己心裏沒點數?朕虧得慌!虧得慌你明白麽?”
雲侯眼珠子氣的突出來半尺:“你說什麽?你虧?!你還能有我虧?你這個皇帝别的沒當出什麽成色,這臉皮可是登峰造極,無人可及了!”
他霍的一聲站起身來:“你要是不說這個我還不生氣,你既然今天說起來,我就和你理論理論。你還敢說你虧,你哪裏虧了?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身份尊貴,君臨天下;我呢?我特麽的全國都知道我是皇族身份,可也特麽的全國也都知道我是個私生子!包括皇室子弟在内,誰跟我照面跟我行過族禮?!”
“你他麽的三宮六院,妃嫔無數,享盡豔福,可我呢?我也四十多了,可到現在還是光棍一枚!你生兒育女是延續血脈,就算鼓搗出來的幾乎沒有好玩意,但總是子孫滿堂,可我呢……”
“你說我長得也好,來錢還容易,誰誰都不敢惹,更有一身驚天動地的修爲,我這些年過得什麽日子?你虧?”
“是看上我的紅顔知己少嗎?壓根就不是!可我爲什麽還要打光棍!?”
“還不多虧了咱們那位英明神武的父皇,他是真牛逼啊,臨死前拉着我的手讓我答應他這輩子不要成家,成家也不要生孩子,怕之後會引起皇權動蕩,他知道我但凡成家,肯定比你出息……”
“看你還有臉誰,那我呢,虧不虧?”
“我一切都爲你犧牲了,我都沒息得說虧,你居然還敢說虧?”
“剛才你就隻有一句話是說對了,就是說你能有我這樣的親兄弟,真真是燒了八輩子高香……”
“既然你說虧,那不如咱倆換換啊!”
雲侯鼓着眼珠子暴跳如雷:“來,換換,看看我雲逍遙能不能當好這個皇帝!最起碼的,我生個兒子我能教好,不像你,調教出來一個有出息的兒子了嗎?别跟我大皇子,那是你丫調教得好麽,那是人家孩子天生就有出息,就你還舔着碧蓮來說跟我比你虧了……你虧個叽叽!”
皇帝陛下半晌無語,好半晌才翻着白眼道:“這是當年父皇決定的,你要有意見,你找他去!”
………………
二合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