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楓，盧晟和彭長平三人一起走進包廂的時候，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盯着他們，就連阿諾廚師也迅速轉移視線将目光投向他們。
讓江楓覺得有點不自在的是，他感覺阿諾廚師盯他的時間比盯彭長平的時間還要長，阿諾廚師的目光就在他和彭長平身上來回切換。當江楓開始嘗試對上阿諾廚師的目光仔細觀察他的眼神和表情的時候，發現他的眼睛并非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樣充滿敵意個攻擊力。
相反，居然帶着堅定和滿意。
就好像是看到了什麽令他滿意的東西，甚至有些歡愉。
阿諾廚師果然是個謎一樣的男人。
其他人看三人的目光就比較統一了，每個人的眼睛裏都寫滿了SOS。在他們看來，阿諾廚師不請自來，江楓和盧晟先後尿遁，現在又直接把彭長平拽過來了，肯定是找最具有分量的人來處理這個不速之客。
然後大家就看着彭長平沖阿諾廚師笑笑，阿諾廚師也對彭長平點點頭，就像是正常朋友一樣。彭長平徑直朝阿諾廚師走去，坐在了他身邊，非常自然地用英語和他交談起來。
“什麽時候來的。”彭長平問道。
“剛到。”阿諾廚師道。
“我準備收的小徒弟你見到了沒？覺得怎麽樣？”彭長平迫不及待地炫耀到，他收個小徒弟想找個認識的人炫耀一下實在是太難了。
阿諾廚師的表情有些複雜，有些不爽又有些快樂，這種極端對立的表情簡直不像是能出現在一個人類的臉上的。
“還行。”阿諾廚師說出這句話時的快樂打過不爽。
彭長平雖然覺得阿諾廚師的表情有些怪異，但他和阿諾廚師不算太熟，認識說過話的關系罷了，覺得他可能平日裏就是這樣無法管理好自己表情，也就沒太在意。
門開了, 五個服務生端着五盤菜走了進來, 按順序依次把菜穩穩當當地放在桌上。因爲老闆和大客戶都在的緣故，大家的表情管理都十分出色，面上挂着雖然很疏遠但看上去十分親和的微笑，動作得體統一, 不制造任何雜音, 上完菜介紹完菜名就走，絕不拖泥帶水企圖給自己加戲。
“五香魚。”
“黃焖魚翅。”
“鳳凰蛋。”
“蟹柳扒魚肚。”
“翡翠雙蔬。”
先上來的五盤菜, 除了黃焖魚翅, 五香魚和鳳凰蛋剩下的都是江楓沒見過的，其中鳳凰蛋還是在記憶中見過。江楓早就聽聞永和居的隐藏菜單極爲豐富, 有很多菜即使菜單上沒有, 隻要老食客有門路有經驗，請廚師上門的時候照樣可以點到這些隐藏菜品。奈何永和居的廚師一年都不見得會上門一兩次，江楓即使已經打入内部也沒見過。
江楓沒見過，不代表許成沒見過。
“鳳凰蛋, 我感覺我都有好些年沒見過這道菜了。”許成看見鳳凰蛋一臉驚奇，如果不是彭長平沒說話沒動筷子隻怕其中一顆鳳凰蛋已經進他碗裏了。
“今天的菜比較多，大家又都是朋友給我面子才專程來參加我的收徒宴, 上菜的時候也就不講究那些順序了, 好了就上，還希望大家别見怪。别愣着了，再等菜都涼了, 好菜可不能等, 快吃吧。”彭長平招呼道。
大家紛紛動筷。
江楓心心念念了鳳凰蛋許久, 他的筷子不出所料地和許成的筷子在同一顆蛋皮嫩滑誘人，看起來宛如Q彈可破的肌膚一般的上品鳳凰蛋上相遇。
這無疑是一顆好蛋。
江楓和許成對視一眼，隻是一瞬, 江楓就發揮了自己江家人在飯桌上搶菜的本能，先下手爲強, 甚至不給許成反應的時間, 就快準狠且自然地夾起這顆被他們同時看中的鳳凰蛋，連碗都不進直接送進嘴裏。
許成：？？？
江楓一口咬開鳳凰蛋。
爆裂。
舌頭才輕觸到表面的蛋皮, 牙齒就已經把團子咬開，被緊裹在魚丸裏的汁水在口腔裏四濺，溫熱甚至還有些燙的海鮮味十足的汁水把江楓燙得舌頭一縮，差點沒忍住下意識把團子吐出來。
還好他忍住了。
這個團子小小一個, 用料卻十分豐富，最外層是用魚肉錘成茸做成的魚丸, 裏面包着墨魚丁和窩筍丁混合的餡料, 還有一整顆新鮮蝦仁，不知道用了什麽烹饪手法, 汁水非常充足，完完全全海的味道。
小小一顆, 裏面居然蘊藏了如此之多的食材，不愧是鳳凰蛋。
一盤鳳凰蛋就十幾個，不多，江楓算了算一人一顆剛剛好, 就沒有再伸筷子轉而去吃别的菜。
阿諾廚師看見江楓和許成第一筷子夾的都是鳳凰蛋後也有樣學樣的夾了一個，不得不說, 阿諾廚師作爲一個正統的美國人筷子使得相當好, 夾得穩穩當當的一擊即中, 絲毫不見笨拙。
然後阿諾廚師也被燙到了。
雖然他隐藏得很好, 江楓還是看出來了。
“楓楓, 阿諾廚師一直在看你。”吳敏琪小聲提醒。
其實江楓早就注意到了，因爲他也一直在看阿諾廚師。
“我感覺他好像都沒怎麽注意周時。”吳敏琪接着道。
江楓贊同的點點頭，按理來說這次收徒宴的主角應該是周時，畢竟他才是被收徒的那個幸運兒。結果因爲阿諾廚師的亂入所有人都在關注阿諾廚師，而阿諾廚師又一直盯着自己看，根本沒人關注周時。
周時也習慣了不被人關注，安靜地吃菜，一句話也不多說。
27道菜，一張正常的桌子是絕對塞不下這麽多菜的。
大家都是邊吃邊上，邊吃邊撤，比較著名的一看就好吃的菜像是黃焖魚翅, 羅漢大蝦，葵花鴨子之類的幾乎是上桌轉一圈就可以撤了，按人頭上的例如清湯炖血燕這種菜也是風卷殘雲上桌即光盤。
吃到最後幾道菜大家都有些吃不動了。
不是菜不好吃, 實在是太多了。
除了韓貴山和季夏這兩位勇士，其他人基本上都隻能一臉遺憾地放在筷子, 找個舒服的姿勢癱着, 盯着桌上的剩餘的菜，偶爾估計勇氣坐直身子夾上一筷子吃一口再恢複之前癱的狀态。
季夏剛開始吃的時候還會極具探索精神的問兩句這菜是用什麽做的，怎麽會這麽好吃，吃到後面可能是發現問了也記不住，記住了也不會季夏就不再問了，像韓貴山一樣專心埋頭苦吃，仗着自己還在長身體能吃也應該多吃，很快就在飯量上和韓貴山不分伯仲。
韓貴山大概是第一次在飯桌上棋逢對手，對手還是一個高個小姑娘，頓時激起了好勝心。一開始韓貴山還會關心一下兒子吃了多少，幫韓攸信夾菜，後面直接忘記兒子——主要是兒子也吃飽了，埋頭和季夏争奪起誰才是今天最能吃的食客的寶座。
這頓飯的後半場基本上就是大家看着韓貴山和季夏吃。
按理來說正值壯年又是浪費食物排行榜NO.1的美利堅合衆國土生土長的阿諾廚師應該也有争奪冠軍的潛質，畢竟他是個看起來和江家人有的一拼的壯漢一看就很能吃。不知道是他喜歡養生還是今天吃不下去的緣故，阿諾廚師很早就退出了戰場，像每個參與無聊飯局的青年一樣低頭看起了手機。
待季夏終于吃不動，韓貴山險勝後，吃的部分才算告一段落。
拜師宴的重點從來都不是吃。
就以江楓去年收徒爲例，雖然參與的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吃上一口飯，拜師也算圓滿。因爲該有的步驟都有，敬茶喝茶收徒，該走的流程一步沒少。
周時還沒有敬茶。
彭長平年輕的時候若是要收徒，那必定聲勢浩大，不光要請上百八十個人大擺筵席，最後的敬茶收徒環節還要請類似于司儀之類的人來主持。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彭長平已經不喜歡那麽大的場面，雖然多年不收徒但是收徒的步驟他都很了解，與第一次收徒和徒弟敬的茶都有些小緊張的江楓完全不同。
彭長平給了盧晟一個眼神。
盧晟頓時心領神會，吩咐外面的服務員進來麻利地把空盤撤下，上上茶點瓜果，在幾個不了解環節的以爲還要吃一輪以韓貴山爲首的客人疑惑的眼神中，周時站了起來。
他終于成爲了全場的焦點。
也終于有人發現他今天穿的衣服十分正式，是一件類似于長衫但更簡單方便穿着的改良服。
這絕對不是一個配角該穿的衣服，一直盯着江楓的阿諾廚師終于舍得把目光分點給周時，在他明顯還沒有反應過來，疑惑地看着周時的時候，真正的拜師宴終于開始了。
敬茶。
很小的場地，甚至有些簡單和簡陋。僅僅隻是飯桌邊上，周時站了起來，挪開椅子，彎腰，恭恭敬敬地把茶遞給彭長平。
彭長平笑着接過了茶，輕嘗一口，笑着沖周時點點頭。
阿諾廚師滿臉問号地看着兩人。
“師父。”周時道。
“嗯。”
俨然一份溫馨的收徒場景。
唯一不和諧的地方，就是坐在彭長平邊上，一直滿臉疑慮的阿諾廚師突然臉色大變，驚呼而出。
“師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