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問在座的這麽多認識阿諾廚師的人裏面，誰看見他時表情最像見了鬼了，那肯定是陶書。
沒有什麽會比資敵的時候被頂頭上司正好抓到更絕望的事情了。
等等，頂頭上司好像也在資敵。
陶書一瞬間有些迷茫。
相對于所有人一副見了鬼的表情，阿諾廚師的表現非常鎮定。他第一眼鎖定了江楓，面容嚴肅，看不出來是高興還是生氣，畢竟江楓每次看見阿諾廚師他基本上都是這副表情。
鎖定完江楓之後阿諾廚師沒有再看任何人，走到空着的兩個座位之前，用不太标準但是能聽懂的中文，一個字一個字緩慢問道：“這裏能坐嗎？”
“當然可以，請坐。”周時不認識阿諾廚師，反應比較快。
阿諾廚師淡定的坐下，雙手放在桌上，也不看手機也不看别的，就那樣直勾勾的盯着江楓，目光炯炯有神。
江楓：……
我招誰惹誰了我。
“我去上個廁所。”江楓選擇尿遁。
江楓走後阿諾廚師把觀察對象換成了盧晟，開始直勾勾的地盯着盧晟。
盧晟：……
“我也去上個廁所。”盧晟突然覺得尿遁真是個好東西。
盧晟也溜了之後阿諾廚師就把盯着的對象換成了陶書，把陶書看得那叫一個兩股戰戰，幾欲先走。但他又不敢，隻能老老實實的在位置上坐着，努力回避阿諾廚師的視線，整個人抖得跟篩子一樣。
“他是誰呀？”周時有些不解，他是真不認識這個大胡子外國人。
“我……我老闆，不是不是, 我是他老闆, 不是不是，老闆，不是，不是老闆, 我……”陶書緊張的連話都不會說了, 可能在他的心裏阿諾廚師就是他的老闆，但阿諾廚師理論上又不是他的老闆。這導緻他的邏輯和嘴巴出現了一定程度的混亂, 嘴不受大腦控制, 大腦也不知道自己該控制什麽。
周時：？？？
“我就是想知道他是誰。”周時無奈的道。
“阿諾廚師，我們餐廳的主廚。”陶書的思路終于恢複正常。
“阿諾廚師。”周時有些驚訝。
他這些日子雖然不在北平, 也不曉得頂層餐廳與北平這些老牌餐館在這幾個月時間裏的愛恨情仇, 但阿諾廚師還是知道的。
畢竟這個名字在前段時間還是泰豐樓員工微信群裏辱罵次數最多的名字，出場率賊高。
“他怎麽會來這裏，我記得你們頂層餐廳不是和其他……”說實話還沒說完就被陶書捂住了嘴。
陶書一臉驚慌地瞄了阿諾廚師一眼，發現阿諾廚師果然還在看自己, 小聲道：“他聽得懂中文。”
周時當即閉嘴。
陶書從很早以前就知道阿諾廚師在學中文，誰叫阿諾廚師總是抱着一本《漢語入門初級詞彙書》，《外國人如何快速學習中文》之類的一看就不是讓人好好學中文的書在後廚裏晃來晃去, 他們想不知道都難。
但沒有人在意, 因爲大家不相信阿諾廚師光憑看這些破書就能看會中文，這樣他也未免太小瞧中文了。
事實證明，是他們太小瞧阿諾廚師了。
他不光看會了, 還聽得懂。
原先頂層餐廳那些國人助廚們, 仗着語言上的天然屏障經常聚在一起小聲讨論或者吐槽國外的主廚, 之前是羅蘭，現在是阿諾。因爲覺得他們都聽不懂中文的緣故，大家的吐槽通常非常肆無忌憚, 甚至敢當着面說。
直到半個月前有一位悍不畏死的助廚，當着阿諾廚師的面跟其他人一臉肯定地說阿諾廚師肯定有精神上的疾病, 他脾氣和性格那麽暴躁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然後阿諾廚師就讓他真真切切的感受了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正常人。
那位助廚在感受完之後也順利的被開除了。
陶書覺得輪到自己了。
另一邊, 江楓和盧晟在廁所不期而遇。
話說回來，江楓記得他第一次遇見盧晟也是在永和居的廁所, 可能他們兩個天生就和永和居的廁所有緣。
“彭師傅怎麽會請阿諾廚師？”江楓一臉不可思議。
“我也不知道啊。”盧晟覺得這道題已經觸及到他的知識盲區了，“我也沒想到他居然會請阿諾廚師，明明我們和……”
“等等，阿諾廚師和彭師傅之間有過沖突嗎？”盧晟突然反應過來。
江楓努力回想了一下, 好像還真沒有。
前些年彭師傅在美國的時候和阿諾廚師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當然這主要是因爲彭師傅不幹廚師很多年, 井水就算是想放河水也放不過去。在名廚錄的評選上阿諾廚師也是服彭長平的, 他隻是單純的不服第二覺得自己應該當第二而已。
這段時間在國内，頂層餐廳雖然四處樹敵, 氣焰嚣張，前段時間甚至明目張膽地打壓泰豐樓, 但确實不關阿諾廚師什麽事。他根本就不摻和泰豐樓和永和居的生意，這跟他也沒有關系。他每天就喝喝茶聊聊天，想起來就指導一下徒子徒孫，想不起來就在附近遛遛彎, 和尋常退休老頭沒有什麽區别。
阿諾廚師對彭長平的态度也不算糟糕，之前彭長平去頂層餐廳吃飯, 阿諾廚師還專程跑出來介紹菜品詳情把許成都給介紹懵了。如果說阿諾廚師表情不行, 态度不好, 但他對誰都這樣, 也沒有特意針對誰, 也就剛才特意針對了一下江楓和盧晟。
其實仔細想想阿諾廚師誰都沒針對，就是針對江楓。
這樣一想，江楓就很不想回包廂坐着了。
但他又不能一直在廁所呆着。
“要不……咱們去廚房看看菜好了沒？”江楓提議，永和居的廚房他熟啊，熟得都跟進自家廚房一樣。
盧晟：？
雖然不明白爲什麽江楓的思維爲何跳轉得如此之快，但他也覺得去廚房看看是個不錯的提議。他也不想在廁所呆着，他都有點想去辦公室坐着喝茶看監控了。
“去看看吧，順便看看要不要幫忙端個菜什麽的。”盧晟點頭。
兩人一起朝一樓的後廚走去，一個是老闆，一個是常駐非職員，後廚廚師見到他們都見怪不怪, 即使沒穿工作制服也沒覺得有什麽。
彭長平在爐竈前。
看上去他應該忙活了好一會兒了，可見他是真的非常重視這次收徒宴。
江楓注意到鍋裏的東西好像有些熟悉, 遠遠的看像一個個小團子。
走近。
彭長平正好結束勾芡出鍋，裝盤。
是熟悉的小團子，就是江楓昨天剛在記憶裏看到的外面裹了雞蛋液的小團子。
“看看黃焖魚翅好了沒，好了就準備出鍋裝盤，這道鳳凰蛋排在黃焖魚翅後面，要快。”彭長平放下鍋鏟，結束戰鬥。
彭長平扭頭發現江楓和盧晟來了，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超過7點以爲是他們等急了，笑着道：“剛才有幾道菜出了點小問題所以耽誤了十來分鍾，人應該都到了吧，可以準備上菜了我和你們一起過去。”
“彭師傅，阿……”盧晟剛想問彭長平阿諾廚師究竟是不是他請的，就被江楓急切的話語打斷了。
“彭師傅，這道菜叫什麽？”江楓盯着剛剛出鍋的裹了雞蛋液的團子，兩眼都在放光。
“它叫鳳凰蛋，怎麽，原先吃過？”彭長平笑着問道。
盧晟也注意到了這道菜，覺得新鮮：“鳳凰蛋，名字挺有意思的，但我好像沒見過這道菜。”
“可能是現在廚師嫌麻煩不願意做了，這道菜用料不是很精貴，賣不出高價，但又挺麻煩的，尤其是上面那一層蛋液想要裹好簡直比登天還難。我記得我小時候北平城裏的富貴人家年三十晚上一定要吃這道菜，因爲名字好聽吉利，話說回來這道菜，當年就屬你們泰豐樓做得最好，你太爺爺的鳳凰蛋那可真是鳳凰蛋。”彭長平道，看出來了江楓對這道菜有興趣，“想學？”
江楓瘋狂點頭，一點都不掩飾。
“想學容易，這菜雖然麻煩，難，但和其他菜比起來也沒那麽麻煩，你現在的水平應該勉強可以，能上手。等你什麽時候有空了過來接着學江氏參羹，我教你參羹的間隙順便教教你這道菜，有兩三個月的功夫應該就能上手做了。”彭長平在教菜這方面也是大方得很。
“謝謝彭師傅。”江楓瞬間把阿諾廚師忘得一幹二淨。
盧晟：？？？
咱們現在的重點是教菜學菜嗎？現在的重點難道不是包廂裏還坐着一個阿諾廚師嗎？你們沒有人在想等下和阿諾廚師一起吃飯該怎麽辦嗎？
等等，這道菜确實不錯，又好看名字又好聽，如果上菜單的話銷量應該會很好。
“彭師傅，你覺得現在店裏有廚師能學這菜嗎？”盧晟問道。
“學？”彭長平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幾個徒弟，弄得他那幾位徒弟都心虛的低下頭，眼神躲閃不敢看他。
“需要學的都還差些火候，不需要學的你可以問問他們呀。”彭長平知道這道菜難度高麻煩，還沒有非常大的利潤，一般廚師不願意做也正常。畢竟永和居的廚師，尤其是跟着他學出來的譚家菜一脈的，根本不缺高難度能賣得上價的菜。
但願不願意做是一回事，會做裝不會裝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盧晟畢竟是專業老闆，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他把這事兒記下了，但沒明說：“既然菜都差不多好了，咱們就先回包廂吧。”
“嗯。”彭長平點頭，跟着盧晟和江楓出去，離開廚房。
這兩天在租房看房，事比較多，更新可能不穩定比較随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