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光航之前一直沒什麽動靜，和江楓一樣站在邊上遠遠地看着孫茂才做蛇羹江楓還以爲他改了注意不準備在今天做他做完提到的自創菜，沒想到章光航隻是不想打擾孫茂才做蛇羹，免得喧賓奪主罷了。
“琪琪，你覺得老章的自創菜是什麽個自創法？”江楓湊到吳敏琪邊上小聲問道。
他現在廚藝已經算是非常高超了，但進步速度太快有點像修仙小說裏得了天才地寶一口氣連升數級境界不穩的好運着，自創菜這種天賦，實力，創造力和運氣缺一不可高難度菜品完全不在他的字典裏。
吳敏琪想了想，一直到章光航開始處理整雞也沒想出個頭緒：“不清楚，前段時間也沒見他在廚房搗鼓菜品。”
章光航搗鼓菜品一般都在芬園，于他而言上班時間隻需單純的上班，課外輔導要在辦公室之外的地方。
“什麽自創菜？”孫繼凱昨晚倒得太早啥都不知道。
“具體的我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老章自己琢磨出了一道菜，等他做出來就知道了。”江楓道。
章光航的自創菜屬于烤雞類，卻又不止是烤雞類，做法既有烤雞的做法又有八寶栗香鴿的做法，算得上是比較新穎。
江楓就在邊上瞧着，看章光航将一隻整雞處理幹淨，稍微腌制幾分鍾，再在雞腹中填入糯米，鴿蛋，鴿肉，玉米粒之類的味道相對清淡的食物，沒有塞滿, 用和八寶栗香鴿松針相似的手法在肚子上快速紮幾個小孔, 然後放入沸水中滾上幾分鍾。
看上去就像一個特大号的八寶栗香鴿。
自周朝的八珍起，各國廚師們就熱衷于在各種各樣的動物腹内塞入各種各樣的食材，或炖或蒸或烤，不顯方法不顯菜系甚至不限國家。有像八寶栗香鴿, 八寶鴨這種隻塞餡料的, 也有像烤駱駝這種駱駝裏塞羊，羊裏塞雞, 雞裏塞鴿子, 鴿子裏塞魚，魚裏塞蛋這種不斷套娃的。還有像三套鴨這種野鴨裏塞家鴨, 家鴨裏塞鴿子, 不光考驗廚師手藝更考驗野鴨長得夠不夠大的。
這些菜有的吃味道有的吃噱頭，隻要食客敢吃廚師就敢做，富有創造力的廚師們連駱駝都沒放過，把幾乎能塞的能套的都試了個遍, 章光航以此做切入點嘗試做自創菜算得上非常高明了。
雞在沸水裏滾了不過幾分鍾就被章光航撈出，表面抹上黃油和法餐最愛用的香料，雞腹裏之前塞入的食材也被全部掏出, 放入全新的以微煎過一道的牛肉爲主的肉類内餡, 塞至六成滿，最後放入一個被切成兩半的蘋果，再次填滿整個雞腹, 放入烤箱。
烤至過半的時候将從外表看已經隐隐有了幾分烤雞模樣的全雞從烤箱中拿出, 将被烘烤得略有幹癟的蘋果從雞腹中掏出, 把之前的素餡餡料塞進去，攪拌，雞身再次抹上黃油和少許蜂蜜水, 重新放入烤箱中烘烤。
單單看步驟，這道菜就比八寶栗香鴿和炮豚加起來都要複雜。
一道菜的步驟越複雜, 就代表這道菜能犯錯的機會越多。章光航的這道果香雞光餡料就要反複塞三次, 先煮再烤，需塗抹兩次黃油, 但看這制作手法和用料江楓覺得以他的廚藝這道菜肯定不會難吃，沒準還會非常美味，但步驟太多耗時太長，除非是開水白菜雞豆花這種人間珍馐, 不然總讓人覺得有些不值。
就像孫茂才剛剛所做的蛇羹一樣，好吃是好吃, 麻煩也是真麻煩。
到了晚飯時分, 章光航的果香雞才算烤制結束。
切幾片檸檬當點綴，用醬汁在大号的盤子上勾勒一番, 一份看起來就知道是西餐系的烤雞就做好了。
江衛明和孫茂才贊許地點點頭。
老爺子性子直，一向是有什麽就說什麽, 見章光航的菜做好了就直接開口道：“太麻煩了。”
章光航沒有說話，用刀切開了雞腹，雞腹内被糯米包裹着的各種食材就這樣傾斜了出來，白色的糯米鋪在略顯焦黃的烤雞上, 看着非常有視覺沖擊感。
“是有些麻煩，我也曾嘗試過精簡步驟, 但如此一來味道就全變了。”章光航解釋道。
老爺子點頭表裏理解, 用勺子舀了半碗内餡, 又用刀切下來一小塊雞肉, 找了個地方坐下先吃上了。
試菜從上午十點一直持續到了晚飯時間, 這段時間裏大家就吃了孫茂才幾人做出的六道菜還沒有主食，等到現在大夥兒基本上都餓了，就一人一個碗把章光航所做的果香雞全分了。
味道還是可以的。
因爲烘烤時間沒有把握得很好的緣故雞肉稍微有些幹柴，口感不是很佳，但味道還不錯。因爲雞腹中塞了食材的緣故雞肉沒有出現隻有外面一層有味道裏面寡淡無味的尴尬，吃起來隐隐還要一絲果香，帶着蘋果的香甜。内裏的餡料調配得很好，糯米吸收了大部分的油脂和湯汁吃起來最有味道，但也是因爲導緻牛肉有些幹巴巴的，口感不是很好。
這些小問題，在場的人基本上都能吃出來。
“菜很好, 很有想法，但确實是太麻煩了。”孫茂才放下碗筷，“步驟繁瑣, 難以掌控火候，香料塗抹過多會掩蓋其它味道，塗抹太少又會顯得雞肉寡淡無味, 你現在塗抹的量還是有些問題，感覺你是有點收着不敢放開，量還是偏少了。”
“内餡的食材選擇也有點問題，牛肉味鮮但用你這個做法難免幹柴，試過豬肉嗎？”江衛明問道。
“試過。”章光航道，言下之意就是豬肉更不行。
“多嘗試嘗試吧，如果做好了未嘗不是一道好菜。”江衛明笑着鼓勵。
雖然早就猜到了會是這個結果，章光航還是不免有些失望。
江楓注意到，吳敏琪一直在盯着盤中殘餘的少許雞肉和雞骨，出神。
試菜結束，菜單也基本拟定，大家都對即将成爲泰豐樓第三位廚師長的孫茂才的實力有了一個粗略的了解，後廚已經結束了目前的全部工作，餘下的事情就是房梅需要處理和解決的。隻要她和王秀蓮商定好日期将邀請函發出去，盛夏宴順利舉辦，泰豐樓第一階段的反擊戰就算完成了。
散場後江楓本想拉着章光航一起去附件找家小館子随便吃一頓解決晚餐，但章光航心裏惦記着他那道果香雞婉拒了獨自開車回芬園繼續改良菜譜。房梅還要事情要處理叫了外賣就回家了，王師傅就是來湊熱鬧的，見識到了新廚師長的水平心裏安定了不少，樂呵呵地回家吃飯去了。邱富初到北平對周圍都不熟悉，四處轉悠順便去超市買點水果先走了。孫茂才則跟着兩位老爺子去他們中老年人愛去從餐館吃飯，順便談些廚師長之間該談論的事情。
一眨眼的功夫，泰豐樓門口就隻剩下江楓，孫繼凱和吳敏琪了。
看似是來試菜實際上也就打了一天的醬油的孫繼凱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咱們晚上吃什麽？”
江楓想了想：“你吃火燒嗎？”
孫繼凱：？
什麽燒？
然後從未吃過火燒的孫繼凱就被江楓和吳敏琪拉到何月茹家的火燒店去吃火燒了。
江楓已經有段時間沒去何月茹家的火燒店了，何月茹不在，但何月茹媽媽還認得江楓，給他塞肉的時候特意塞得滿滿的，還不忘說兩句閑話。
“小江，你最近工作挺忙的吧，在忙也不要累壞身體啊。阿姨上次聽月茹說你工作太認真都累進醫院了，這樣可不好，這錢能賺得完嗎？你看你哥平時工作也挺幸苦的，每次來我這兒吃晚飯都快九點了，還說是剛下班，阿姨我就常勸他，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不在意這些，等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就知道苦了。”何月茹媽媽正給江楓剁驢雜。
江楓沒想到他過勞住院的消息都傳到何月茹她媽這裏來了，連忙轉移話題：“對了阿姨，月茹姐呢？”
“她和你哥出去吃飯了。”何月茹媽媽道。
江楓：？？？
您剛剛不還說德哥工作幸苦都沒時間吃飯嗎？
“月茹這丫頭愛吃，從小在北平城吃到大，什麽犄角旮旯的館子她都吃過。你哥這段時間好像要弄一個什麽什麽專題，和吃有關，月茹這孩子就來勁了，天天帶着他到處吃，都一個星期沒回家吃過飯了。”何月茹媽媽無奈地搖搖頭，“我今天早上瞧見她好像又胖了，這麽大的丫頭也不知道愛漂亮，真是愁死我了。”
江楓：……
德哥一個設計師好端端地弄什麽專欄，怎麽還搶起王浩的飯碗了。
何月茹媽媽也就是随口抱怨兩句，沒有多聊，切好驢雜讓江楓端走聊天就結束了。
江楓端着驢雜回到作爲，孫繼凱和吳敏琪都沒動面前的驢肉湯和火燒，一個在看手機一個在發呆。
吳敏琪已經發了很久的呆了。
“琪琪。”江楓喚了她一聲，讓她回過神來，“你怎麽了，感覺從剛剛起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哦。”吳敏琪回過神來喝了一口驢肉湯，“沒什麽，我隻是在想老章能不能把這道菜做出來。”
江楓沒怎麽聽懂，咬了一口火燒：“哪道菜？”
“今天這道。”
“他不是已經做出來了麽，雖然火候和細節上有點問題，但我感覺總體其實還行，就是太麻煩了，要求還高不能假手他人，估計上不了菜單。”江楓道。
“他沒做出來。”吳敏琪搖頭，“現在這道菜頂多算是和有個雛形，離真正做出來還差得遠。”
江楓這才懂了吳敏琪的意思。
“難。”孫繼凱放下手機，“想要真正做出一道合格的自創菜，還是太難了。”
江楓贊同的點頭，這些年不是沒有名廚自創菜品，甚至還有不少菜品上過雜志參賽得過獎，但被大衆所接受并記住的隻有少數。除了八寶栗香鴿和瓦壇花雕雞這種極爲罕見的名菜，大多數自創菜都隻是昙花一現，如落地深潭的小石子隻能激起一點微不足道的水花，很快就沉底消失不見。
吳敏琪歎了口氣，眼底是難以察覺的羨慕：“雖然隻是雛形，但也很不錯了。”
“有多少人連雛形都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