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煮粽子也不是什麽油煙重的活，江楓就沒有換工作服直接穿着自己的便裝進了後廚。
進了後廚後他才發現，之前一直不見蹤影的吳敏琪和季雪居然在後廚裏一人坐一個小凳子處理豆子。
粗略的看一眼，吳敏琪和季雪身邊放着9個小袋子，看着不多但加起來分量也不少，每個袋子裏裝的應該都是不同的豆子。吳敏琪正在剝黃豆，季雪在剝蠶豆，剝豆子是細活，兩人就靜靜的坐在那裏，不出聲也不動，眼睛盯着手上的豆子，隻有手指在靈活的舞動。
“你們在這剝豆子做什麽？”江楓好奇地問道。
“阿雪說要給江爺爺做祝壽湯，她一個人剝豆子太慢了我來幫幫她。”吳敏琪道。
“祝壽湯？”
“其實就是豆雜湯，是我媽媽家那邊90歲以上的老人壽辰時必喝的一道湯。祝壽湯要用9種不同的豆子，老人家今年多少歲壽辰就各放多少粒豆子，原本是沒有名字的，後來大家爲了圖個好彩頭，就把這個湯叫做祝壽湯。”季雪解釋道。
“隻有豆子其他什麽都不加？”江楓問道。
“隻有豆子，放點鹽就行了。”季雪道。
9種豆子隻放鹽……
江楓想了想，靈魂發問：“這樣做出來的湯……好喝嗎？”
季雪沉默了：“很難喝。”
江楓＆吳敏琪：……
吳敏琪正在剝蠶豆的手頓了頓，她現在有些後悔上了季雪這條賊船幫她剝豆子。
“既然很難喝，那爲什麽還會傳到現在變成一個習俗？”吳敏琪有些無法理解。
衆所周知，傳到現在有各種各樣的故事以及總是要和某位喜歡下江南皇帝挂上名号的小吃，能流傳至今都是因爲好吃。
食物是這個世界上最單純的事情，隻以味道争高下。
“可能是因爲這道湯的來曆吧, 我也是聽我外婆說的。她說很多年前他們村子裏有一戶人家的阿嬷非常喜歡吃的豆子, 家裏卻又十分困難吃豆子隻能論個數。後來那個阿嬷年紀大了牙也掉光了嚼不動豆子了，她的兒孫們便給她煮豆湯。”季雪不是一個很擅長講故事的人，講的時候總要說一說停一停，想一想, 把思路理清楚了再繼續說。
“在那個阿嬷91歲壽辰的時候, 她的孫子給她煮了一小碗用9種不同的豆子煮成的豆雜湯，由于家裏窮每種豆子隻放了一個。後來那個阿嬷92歲壽辰的時候, 她的孫子又如法炮制給她煮了一碗每種豆子放兩個的豆雜湯。”
“一直到阿嬷99歲壽辰過後, 他們家突然發迹了起來。于是在那個阿嬷百歲壽辰的時候，她孫子用10種不同的豆子每種各100粒, 煮了十大鍋這樣的豆雜湯, 邀請全村人一同來喝。村裏人都覺得那個阿嬷是因爲喝了她孫子給她煮了豆雜湯才能那麽長壽，所以後來但凡家裏有90歲以上的老人，爲了讨個好彩頭，都會在壽辰的時候給他煮豆雜湯。”
“而且由于現在大家生活條件都好了, 也不會像從前那樣吃豆子都要論個數，所以煮豆雜湯的時候都是老人家多少歲，就放多少粒豆子。大家都覺得豆雜湯這個名字不好聽, 現在都叫它祝壽湯。”季雪道。
“然後呢？”江楓追問到, 他覺得這個故事并沒有說完。
“什麽然後？”季雪有些懵。
“這個阿嬷百歲壽辰的時候，她孫子用10種不同的豆子給她煮了豆雜湯，那她101歲壽辰的時候呢, 之後的故事呢？”江楓問道。
“我也不知道, 這隻是一個說法, 那個阿嬷是什麽時候的人我也不知道。這個故事是我小時候我外婆講給我聽的，大家都是這麽說的，也是這麽做的, 至于是不是真的也沒有人知道。”季雪道，“而且我們家那邊的傳統是老人百歲之後不能過壽辰, 需要把年齡藏着這樣才能活得長久。可能那個阿嬷百歲之後就不過壽辰了, 所以她孫子也不給她熬豆雜湯了吧。”
江楓頓時就釋然了，傳說總是充滿了人們各種各樣奇妙的幻想與向往, 不需要邏輯，隻需要寄托自己的願望就行。
季雪口中的這個祝壽湯的來曆已經是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傳說裏面非常有理有據令人信服的了。
江楓依稀記得小時候江奶奶給他講的村裏各種各樣的習俗與傳說，基本上都是和鬼神有關。什麽據說很早以前有戶人家的小孩中了邪，很早以前有戶人家的媳婦中了邪, 很早以前有戶人家的老人中了邪之類的。再或者更早以前城裏有個大戶人家的小姐私奔，有個貪得無厭的地主受到了妖精的報複之類的聊齋式的傳說, 小時候把江楓唬得一愣一愣的。
仿佛不中邪, 不私奔，沒有妖怪去報恩也就沒有辦法構成傳說一樣。
江楓去看一眼鍋裏的粽子, 離煮好出鍋還有一段時間。煮粽子又不需要讓别人看着，江楓便去幫季雪剝豆子, 和吳敏琪一起排排坐，剝蠶豆。
蠶豆皮硬，原本将蠶豆中加鹽放熱水中煮一道等冷卻後再剝要容易很多。但季雪告訴江楓，由于祝壽湯原本就是兒孫對長輩孝心的體現, 所以剝豆子的時候越難越好，據說剝豆子的時候越是費勁老人家便越是長壽。
奇怪的習俗, 但是出發點很好。
等到吳敏琪把紅豆, 綠豆, 黃豆全部都處理完了, 江楓和季雪才堪堪處理完99粒蠶豆。
江楓很久沒有這樣高強度長時間一動不動低着頭盯着一個小東西看了, 剝完蠶豆一擡頭感覺整個天都亮了，雖然發光的是天花闆上的燈。
“對了，季雪你喝過這種祝壽湯嗎？”江楓扭着脖子問道。
他感覺他離頸椎病不遠了。
“喝過，我很小的時候在一個阿嬷的百歲宴上喝過。”季雪露出了一個一言難盡的表情，“味道雖然不太好，但我外婆說這是福氣。每個人都要喝一碗，蹭蹭老人家的福氣。”
“不過據說最初的那位阿嬷百歲宴上的那一份豆雜湯非常的好喝，但現在爲什麽變得這麽難喝我就不知道了。”季雪補充道。
江楓點點頭表示他懂，在物資匮乏的年代水煮肉片都是人間美味，更何況祝壽湯還是夾雜着人們對長輩美好祝願與祝福的湯，說得好喝一點也正常。
剝豆子的時候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隻覺得格外的漫長, 和高中時上物理課的感覺有異曲同工之妙。
江楓去看了一眼鍋裏的粽子，道：“季雪, 琪琪，别剝了, 粽子快好了，咱們把粽子剝了先吃飯吧。”
“好。”吳敏琪起身，走到江楓身旁來幫他剝粽子。
“出去告訴他們。”季雪把剛剛剝好的豆子全都放進一個大碗裏，清掃了一下她們剛剛制造的生活垃圾，将一切東西都回歸原位，起身走出後廚去外面通知大家準備吃粽子。
江楓拎着一根繩子把粽子從鍋裏吊出來，還不忘囑咐吳敏琪：“琪琪，你等它涼一點再剝，現在太燙了，嘶。”
江楓一個不慎碰到了粽葉，被燙得縮回了手。
“好。”吳敏琪笑了。
她男朋友真是太可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