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景宸從乳母懷中滑下來,走到趙郡然身旁,扯了扯她的衣裙道:“母後看起來不高興。”
趙郡然隻是朝他微微一笑,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母後是不是想要見父皇,景兒有法子。”羅景宸擡起頭,忽閃着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一臉真誠的模樣。
趙郡然有些意外地朝他看了一眼,問道:“哦,景兒有何法子?”
羅景宸道:“景兒裝病,父皇就會來這裏了。”
趙郡然笑道:“景兒若是裝得不像,被父皇瞧出來,可是要受罰的。”
“隻要母後高興,景兒不怕。”他拍了拍胸脯,頗有幾分男子漢的擔當。
趙郡然滿是欣慰地朝他笑了笑,無論将來如何,隻要有羅啓煜的守護,羅景宸必然不會吃苦的。她輕輕點了點頭,朝乳母看了一眼。
羅啓煜聽聞羅景宸發燒,便快步趕來了這裏,一進殿門就見正殿内空無一人,他心中不由擔憂。
羅啓煜舉步進了趙郡然的内房,見羅景宸正躺在床榻上,額頭上沾着手巾,趙郡然正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着雙手。
“景兒怎麽樣了?”羅啓煜迫不及待地問道。
趙郡然回頭朝羅啓煜看了一眼,柔聲道:“景兒并無大礙,倒是教陛下擔憂了。”
眼見着趙郡然神色輕松,并沒有任何的擔憂之色,羅啓煜已然明白,他們母子兩爲了把自己喊來這裏。
羅啓煜有些無奈地喚了一聲“郡然”,就聽趙郡然道:“陛下,有些話還是到外頭去說吧。”說完她便先行往外屋走去。
走到殿内,趙郡然眼見着羅啓煜坐定了,她方才坐下來。
羅啓煜朝她看了一眼,歎息着道:“你這是何苦呢?”
趙郡然微微一笑,緩緩開口道:“陛下爲了郡然有所爲難,郡然于心不忍。這件事郡然在此懇請陛下交給我處理,無論之後會發生什麽事,郡然都絕無怨言。”
“我不是怕你怨怼我,而是朝中有多少人觊觎皇後之位,你應當是清楚的。你就算安分守己,他們也會編出些事端來彈劾你。你若是對太後做出那樣的事來,他們必然會想盡辦法除掉你的。之後的兇險,你應當有所預料。”
趙郡然點了點頭道:“郡然當然清楚究竟會發生什麽事,既然他們容不下我,不如就給他們一個機會。”
羅啓煜頗爲心疼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若有事,景兒當如何是好?”
“景兒有陛下照拂,相信必定會一輩子無所憂慮的,難道不是嗎?”趙郡然的這句話,已然是将羅景宸的未來都托付給了羅啓煜。
羅啓煜張了張口,最終卻是沒有出聲,隻是靜靜地看着趙郡然。
趙郡然神色坦然,微微笑道:“福禍都是郡然的命數,這一次,郡然希望陛下能夠完全放手。”
羅啓煜眨了眨眼,遲疑着開口道:“你可知,剛才在武德宮,我同那些朝臣們說了什麽?”
趙郡然輕輕點頭道:“陛下怕郡然将此事攬上身,便先行告知了朝臣們太後殺害沈将軍一事。”
見羅啓煜沉吟不語,很顯然趙郡然是猜對了的。
她替羅啓煜倒了一杯茶,問道:“朝臣們如何表态?”
“他們雖知太後殺害沈将軍乃是死罪,且婦人幹政,絕無可恕。但是畢竟她是當朝的太後,大家都極力想要保全她。他們都希望我将興達作爲替罪羊來爲沈将軍報仇,從而繞過太後。”
聽到這樣的話,趙郡然并沒有任何的驚訝。畢竟比起太後,一個副将的性命可以說是微不足道的。皇後或可更替,但是太後隻要活着,便是無可替代的至高無上。朝臣們有不少人需要依附太後,他們又怎肯讓太後輕易獲罪呢?
趙郡然扯了扯嘴角,扯出了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來。她對羅啓煜道:“既然他們如此态度,陛下必然更是爲難。這件事,郡然必定會處置妥當的。”
羅啓煜見趙郡然在這件事上如此堅決,便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道:“無論如何,我都會盡力護你周權的。”
次日一早,趙郡然便帶着芸萩以及幾名宮女風風火火地闖進了太後所住的坤甯宮。
因太後纏綿病榻,未曾起身。前來問安的妃嫔們隻是站在殿中朝太後福了福。大家正要離開,就聽趙郡然對衆人道:“大家不忙着走,本宮有一件事要宣布。”
這是趙郡然生産之後,大家第一次見到她。
她一出現就是這般雷厲風行的樣子,倒是教衆人有些惶恐。
大家朝趙郡然福了福,便退到了一旁。
趙郡然對坤甯宮的宮女道:“太後再何處,本宮有話要問她。”
宮女道:“回禀皇後娘娘,太後鳳體抱恙,未能起身。皇後娘娘若是要面見太後,還是改日再來吧。”
“改日再來?”趙郡然鳳目一凜,已然伸手給了面前的宮女一個響亮的耳光。
她竟然連太後身邊的宮女都敢打,這不是等于在打太後嗎?趙郡然竟然嚣張跋扈到了如此地步,妃嫔們不禁面面相觑。
宮女捂着臉,滿是委屈地看着趙郡然。
趙郡然冷冷地掃了她一眼,道:“你去告訴太後,本宮今日前來,是來興師問罪的。她若是還能夠起身,便趕緊來殿裏。她若是無法起身,本宮便帶着諸位嫔妃進去。”
“你這是準備造反了不成?”一把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太後聽到殿中的動靜,便命人将自己攙扶了出來。
妃嫔們趕緊朝太後行禮,唯有趙郡然站在那裏,神色冷峻。
趙郡然冷冷一笑,對太後道:“這些日子太後在房裏躲着不見太陽,倒也不覺得乏力?”
聽到“躲着”二字,太後不由皺了皺眉,呵斥道:“真是放肆,你居然敢用這樣的口氣同哀家說話!哀家卧病在床,你不來探望也就罷了,還這般冷嘲熱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