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啓煜起身走到趙郡然身旁,柔聲道:“如今你才剛生産,海欣的事還是少操心爲妙。無論如何,我都答應你會護得海欣周權的。”
“海欣是郡然的弟媳,郡然自然有權知曉她的安危。”趙郡然态度堅決道。
羅啓煜看了趙郡然一眼,目光中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神情來。他很是清楚,趙郡然若是不弄清楚海欣的事,必然是不會作罷的。于是他隻得如實告知:“興達出了事,我怕有人對海欣不利,便暫時安排她去了别處。”
“興達出了事?”趙郡然聞得此言,面上不禁露出惶惶不安的神色來。
羅啓煜道:“沈将軍戰死,有人彈劾此事乃是興達一手策劃。如今我不得不将興達暫時收監。”
趙郡然面上的詫異之色愈發深了,她咬了咬牙,問道:“陛下可有辦法替興達脫罪?”
羅啓煜很是愧疚地搖了搖頭,道:“彈劾之人早已策劃此事,因此所有的證據都對興達不利。不過縱然如此,我也會竭力保全興達的。”
“興達在朝堂之上從來不曾的罪過任何人,既然有人彈劾興達殺了沈将軍,那麽必然是沖郡然而來的。郡然懇求陛下,若是到了萬不得已之時,郡然願意退位來保全興達的安危。”她說着不由冷笑了一聲,“郡然原以爲做了皇後,這些龃龉之事便會少些。到底還是郡然太過天真了,身爲皇後竟是連身邊之人都保護不了。”
聽着趙郡然的話,羅啓煜隻覺無比心酸。他很是清楚,朝中人的一舉一動都是沖着趙郡然而來的。他們以爲取消選秀一事乃是趙郡然的主意,因此千方百計要除掉這個擋了自己家族命運的女人。
他原本是爲了給她一個安定的未來,沒想到居然将她推到了風口浪尖。
想到這裏,羅啓煜不禁柔聲安慰道:“你放心,隻要我在位一日,你便是我的皇後。你身邊的人,也必然無所損傷。這世上無論是誰敢動你,或是你身邊的人,我都會教他後悔一輩子的。”
聽着羅啓煜的此番承諾,趙郡然很是欣慰地點了點頭。她沉默了一瞬,開口道:“海欣在何處?等郡然出了月子,想要見一見她。”
“一切等你出了月子之後再說吧,或許到了那時候,我已然還了興達清白,海欣也可回京了。”
趙郡然知道,羅啓煜的這一番話并非搪塞,而是出于真心要還趙興達一個清白。在羅啓煜眼中,趙興達不僅是個良将,更是個忠誠,所以于情于理,羅啓煜都是不希望趙興達有事的。
既然羅啓煜如是說,趙郡然便也不好再爲難他。她朝羅啓煜欠了欠身,轉身就要離開,卻聽羅啓煜道:“郡然,還有一事,我不妨也實話告訴你。”
趙郡然停下步子,滿是疑惑地看着他。
“我們的公主出生之時,便是前線傳來沈将軍戰死的消息之時。沈志超聯合朝臣們意圖彈劾公主,稱她克我大雍。這件事我雖然已經處置妥當了,但是将來保不齊還會有别的言論來針對你和公主,這一點你要有心理準備。”
趙郡然不禁冷笑了一聲,道:“還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他們要怎麽樣都好,郡然已然習慣了。”
這一句“習慣了”令羅啓煜不由感到心酸,她已經貴爲皇後,卻依舊要忍受旁人的白眼和排擠,隻因爲她的出身不夠高貴。然而這一點,卻是羅啓煜身爲君王都無能爲力的事。
他定定地看着趙郡然,過了良久,方才道:“是朕讓你受苦了。”
趙郡然的面上終于有了一絲微笑,她朝羅啓煜搖了搖頭道:“陛下給了郡然此生最珍貴的一切,已然足矣。”說罷她便再次朝羅啓煜欠了欠身,告辭離去。
當她乘坐軟轎回到永壽宮的時候,竟瞧見太後面色肅然地坐在正殿内。此時小公主正在乳母懷裏高聲啼哭着,而永壽宮内的一衆宮女們,不知被打發到了何處。
乳母隻是輕輕拍着小公主的後背,卻是連一句哄孩子的話都不敢說。
趙郡然輕輕皺了皺眉,走進正殿,朝太後漫不經心地行了禮,口中道:“太後駕到,不知又有何貴幹呢?”
“公主克我大雍,必然是不能夠留在宮中的。皇帝舍不得公主,不肯下決斷,那麽隻能由哀家來替他做主了。哀家已經爲她安排好了去處,今日便送出宮去。”太後的話滿是決絕,似乎不想給趙郡然留一絲一毫的反駁機會。
趙郡然卻隻是冷冷一笑,說道:“太後莫不是忘了,在這後宮,做主的人可是郡然。小公主乃是後宮女子,她的去留,應當由郡然說了算。”
太後見她這般不把自己放在眼裏,氣得咬牙:“論輩分,哀家好歹是你的婆母,你莫不是想要忤逆你的婆母?”
“若是婆母有心害自己,難道自己也要無條件遵從嗎?”趙郡然緩緩開口,像是在問一件十分尋常的事。
太後厲聲道:“你說哀家害你,簡直是口出狂言!”
趙郡然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是不是口出狂言,太後心裏應當很是清楚。沈将軍一事究竟是何人所爲,又是何人嫁禍給興達的,太後不會不知情吧。”
此言一出,太後便愈發惱怒了。原本她隻是覺得趙郡然工于心計,爲了能夠留住羅啓煜的心而不折手段。但是如今看來,她的目的不僅僅是要留住羅啓煜的心,她要的更是這至高無上的權利。
或者說,她是想要把羅啓煜也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心裏。
太後深怕哪一日趙郡然憑一己之力便可左右大雍江山,因此她才會做出那麽多事來與趙郡然作對的。
可是每一次,趙郡然都能夠輕松識破,甚至令羅啓煜也對她有所延誤。這一次,太後無論如何都是不能夠讓趙郡然再有所得逞的。
她狠狠地剜了趙郡然一眼,道:“哀家的确知情,但是你沒有證據,又能拿哀家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