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女官有些遲疑地搖了搖頭,繼續安靜地跪着。
“既然還沒有明白,那便再好好想一想吧。如今主子正在裏頭小憩,若是半個時辰後,你還沒能夠想明白,可就不要怪主子對你不客氣了。”海欣說着便走出了正殿。
陳女官下意識扭頭看了看她離開的方向,卻發現她是往偏殿去的。
難道海欣是要去向允兒求證,今日他們二人出宮見了何人,或者是自己對允兒說了什麽?
若是如此,陳女官倒也沒什麽可擔心的。她悄然松了一口氣,繼續跪着。
海欣果然去了偏殿。
這會兒允兒正在偏殿裏練字,一個人坐在一張矮凳上,倒也是十分認真專注的樣子。他見到海欣走進來,忙放下手中的毛筆,起身朝海欣拱了拱手。
這個孩子不僅會看眼色,而且更是清楚趙郡然喜歡何人,又厭惡何人。海欣是趙郡然面前的紅人,允兒自然是對她畢恭畢敬的。
海欣對允兒卻隻是淡淡的,并沒有太多的熱情。她看了一眼允兒的習字,随後道:“今日前去宮外,允兒可曾見到什麽特别的人?”
“特别的人?”允兒有些好奇地看了海欣一眼,搖了搖頭。
海欣繼續問道:“那麽陳女官可曾對你說過些什麽?”
雖然她清楚,允兒未必肯對自己和趙郡然說實話,但是一個孩子的眼神是最可以出賣自己的。所以,其實海欣要的隻是一個眼神。
允兒十分警覺地看了海欣一眼,随後道:“除了告訴允兒母親的所葬之地,倒也沒有别的。”
海欣輕輕點了點頭,卻從允兒的唇角發現了一點褐色的印記。她仔細看了一眼那唇角的印記,不禁皺了皺眉。之後她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允兒瞧着海欣一直走出偏殿的大門,方才擡起手擦了擦嘴角。
“你也已經跪了半個時辰了,總該弄明白本宮的意思了吧。”海欣進殿的時候,趙郡然正從裏間走出來,很顯然她是在對陳女官說話。
陳女官擡起頭看了趙郡然一眼,遲疑着開口道:“回禀貴妃娘娘,臣女愚鈍,還是不清楚娘娘的意思,望娘娘明示。”
趙郡然緩緩點了點頭道:“既然你還是不清楚,那麽本宮也就不在你身上浪費時間了。本宮實話告訴你,你同邵敏茹之間的那些事,本宮早已經知曉。”
陳女官身子一震,趕緊擺手否認道:“隻怕貴妃娘娘是誤會了,臣女并不認得邵敏茹啊。”
“并不認得?那麽允兒嘴角的醬汁是怎麽一回事?”這時候,海欣忽然開口道。
聽到海欣所說的話,趙郡然不禁擡起頭有些疑惑地看了海欣一眼。
“主子,方才海欣去瞧允兒,發覺他的嘴角沾着一些醬汁。那醬汁是栖霞酒樓秘制的,海欣一眼便能夠瞧出來。”海欣朝趙郡然福了福,解釋道。
趙郡然聞言再次看向陳女官,說道:“栖霞酒樓獨門的脆香醬藕可是連宮裏的禦廚都無法做出來的,偏巧海欣最是喜歡這道菜。即便不嘗,但看那醬汁的顔色,海欣便能夠一眼就認出來。你是想要本宮去偏殿搜一搜嗎?”
這一刻,陳女官反倒是鎮定了。她對趙郡然道:“此番出宮,允兒說自己餓,臣女便替他去買了醬藕,倒也無可厚非。不知貴妃娘娘何故憑這件事便認定臣女與邵敏茹有所聯系?”
趙郡然道:“栖霞酒樓裏有本宮的人,今日何人去過,買過何物,本宮最是清楚。你應當知曉,這一路上本宮都有派人跟着你,你去過哪裏,本宮更是了如指掌。”
對于趙郡然會派人跟蹤自己這件事,陳女官自然是清楚的。所以帶着允兒去所謂的“邵敏茹的墳頭”上完香之後,她便回帶着允兒盡快回宮了。
可偏巧她竟是在路上遇到了春香樓的一名姑娘,那姑娘似是受邵敏茹所托,請自己把一包吃食轉交給允兒。
這期間陳女官并不曾下過馬車,隻當跟蹤之人倒也不會太過在意。沒想到就連允兒嘴角的一點醬汁,都能夠成爲趙郡然眼中的證據。
“今日邵敏茹進過栖霞酒樓,且恰好買了一包醬藕,這世上還有如此偏巧的事嗎?”趙郡然似笑非笑地看着陳女官,然而那眼神卻是犀利無比。
陳女官打了個寒噤,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
趙郡然緊接着道:“她會将自己兒子最喜愛的吃食交給你,必然是十分信任你的。”
此言一出,陳女官趕緊匍匐在地上,朝趙郡然不住地磕頭道:“貴妃娘娘開恩,還望娘娘聽臣女解釋啊。”
趙郡然道:“本宮便給你一次解釋的機會,你若是所言有假,本宮必定不會輕饒你。”
陳女官趕緊點了點頭,緩緩直起身子,對趙郡然道:“不瞞貴妃娘娘,其實早些年的時候,臣女的父親乃是相府的一名家丁,他曾在大夫人的院外當差,得過夫人與大小姐的照拂。”
“于是你爲了報恩,就替邵敏茹照料她的兒子是嗎?”趙郡然似笑非笑地說道。
陳女官輕輕點了點頭,顯然并沒有什麽底氣。
趙郡然不由冷笑了一聲,那雙凜冽如利刃的眸子深深地看着陳女官,一字一句道:“到如今你還敢诓騙本宮,就不怕本宮拔了你的舌頭?你父親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死在戰場上了,又何來在邵府當差一說?”
沒想到趙郡然早已經将自己家裏的事情打聽得一清二楚了,動作如此之快,實在令人匪夷所思。莫非趙郡然早些時候就已經懷疑自己了?
想到這裏,陳女官所幸咬了咬牙道:“貴妃娘娘猜得沒錯,我的确與邵敏茹聯合起來害了孫皇後。”
“你總算肯說實話了。”趙郡然的眸子微微起了一絲光芒。
陳女官繼續道:“雖說孫皇後待我不薄,可是跟着一個無法誕育皇嗣的主子,将來又有何富貴可言。與其在宮裏死守着她,倒不如跟着新主子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