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啓煜擡手打斷了他,說道:“沈将軍戰功赫赫,于大雍朝的貢獻可謂無人能及,這一點朕心中很是清楚。因此,縱然你解甲歸田,朕也不會薄待你的,朕賜你良田千頃,黃金萬兩。沈将軍以爲如何?”
沈将軍咬了咬牙,厲聲道:“不,臣不服!臣尚未年邁,領兵打仗自是不在話下。臣可以說,這朝中除了臣,再無第二人有臣的功績,陛下如此做,豈不是令一般将士心寒。”
孫閣老也跟着道:“是啊,陛下。沈将軍如今才剛過不惑之年,正是龍精虎猛的年紀,若是令他解甲歸田,豈不耽誤了一名良将。老臣還望陛下三思。”
其實對于沈将軍,羅啓煜不是不器重的。誠如沈将軍所言,他在朝中的功績,的确無人能及,或者說即便是百年之後,也未必有人能夠超越他。可是此人不除,朝臣的心不穩,他這是下定了決心要置趙郡然于死地了。
就在羅啓煜猶疑之時,殿外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那小身影戰戰兢兢地站在殿門外,看着殿内的羅啓煜道:“陛下,今日怎麽不見太傅?”
那小人兒的聲音雖然不高,但是因爲格外的稚嫩,倒是顯得有些突兀。朝臣們不禁轉頭看向那小人兒,隻見那孩子已經緩步走了進來,朝羅啓煜穩穩地行了禮。
羅啓煜看着那小人兒道:“今日朕宴請諸位朝臣,太傅也在這裏。朕先前不是已經同你說過了,太傅不在學堂的時候,你便自己溫習功課。”
小人兒眨巴着眼,點了點頭道:“允兒知曉,隻是允兒于學業上有一些不明了,想要求教太傅。允兒一路打聽,聽聞太傅在這附近出現過,便來這裏瞧瞧。”
孫閣老看了允兒一眼,問羅啓煜道:“敢問陛下,他可是二皇子之子?”
羅啓煜點了點頭道:“正是。”
“此小兒儀表堂堂,氣度不凡,舉手投足頗有皇家風範。他瞧着應當才不過三歲,能有此氣度,應當都是全靠陛下的訓導。”
允兒聞言回頭朝孫閣老拱了拱手,說道:“這位爺爺所言極是,允兒原本目不識丁,全靠陛下和德妃娘娘極力教導允兒。”
此言一出,朝臣們又是一片嘩然。就連沈将軍也是一臉的詫異:“不,這不可能。德妃心狠手辣,又豈會好心訓導你。”
允兒眨巴着眼,看着沈将軍道:“不會啊,德妃娘娘對允兒很體貼,皇子有的,允兒一樣也不少。”
孫閣老聽了不由輕輕點了點頭,他轉頭看向沈将軍道:“沈将軍怕是有什麽地方誤會德妃娘娘了,有些事沈将軍還需徹查清楚了再下定論才好啊。”
沈将軍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有些惶恐地看了羅啓煜一眼,随後下跪道:“臣懇請陛下處置。”
孫閣老看着沈将軍,不禁歎息着搖了搖頭。他遲疑着朝皇帝開口道:“陛下,沈将軍他……”
不等他說完,羅啓煜便擡手打斷道:“你不必說了,沈将軍何去何從,待朕思慮後再做決斷。隻是他今日誣陷德妃是不争的實事,這杖責之刑是必不可少的。”
沈将軍閉眼點了點頭,便自行退了出去。
允兒朝羅啓煜拱了拱手,怯生生道:“允兒耽誤陛下了正是,實在不該,這便退走。”
羅啓煜輕輕點了點頭,随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麽,朝他擺手道:“等一等,你且随朕去武德宮。”說罷他便揮手命衆人退宴了。
此事孫妙烨還在裏間經受趙郡然的診治,她側躺在床榻上,有氣無力地握住趙郡然的手道:“郡然,你有孕在身,實在不該爲我費心。待我走之前,我會讓陛下将你立爲皇後,往後你一定要替陛下料理好後宮之事,再也不可出什麽亂子令陛下分心了。我實在無用,這些年除了給陛下添亂,卻是什麽也做不了。”
趙郡然反握住孫妙烨的手道:“姐姐說的哪裏話,這些年若非姐姐料理後宮,陛下又如何能夠安心處理朝政呢。這些日子,姐姐便不要再胡思亂想了。縱然郡然無能爲力,姐姐也要在餘下的日子開心安穩才是。”
孫妙烨輕輕點了點頭,隻是歎息着,并未多言。
就在這時候,海蘭快步走了進來。她神色匆匆,迅速朝二人行過禮,便對趙郡然道:“德妃娘娘,方才前殿出事了。”
趙郡然看了海蘭一眼,便起身朝孫妙烨欠了欠身道:“姐姐先在這裏歇息片刻。”
孫妙烨也不多問,任由趙郡然離開了。
待她們走後,孫妙烨方才猛咳了兩聲,對陳女官道:“你即刻修書一封送去孫府,告知本宮的父親,令他無比說服本宮的曾祖父即刻向陛下告老請辭。”
陳女官點了點頭,對孫妙烨道:“娘娘放心,老爺已然在說服老太爺了。”
孫妙烨這才松了一口氣,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趙郡然同海蘭走到前殿之時,隻見宮女們正在收拾着宴席,殿中已然不見文武百官。海蘭将趙郡然拉到一旁,神色慌張地說道:“娘娘,方才沈将軍在這裏彈劾您,說您……”
“說我是妖妃是嗎?”趙郡然神色平靜,似乎沈将軍彈劾之人并不是自己。
海蘭有些詫異地張了張嘴,問道:“德妃娘娘一早就聽說了?”
趙郡然淡淡一笑,說道:“又何須聽說呢,朝中想要将我置于死地的人怕是不止他一人。隻是沈将軍爲人耿直,做了出頭鳥罷了。”
海蘭點了點頭,問道:“那麽德妃娘娘預備如何?”
“嘴是長在别人身上的,又能如何呢?隻要陛下不信,随便旁人如何說都無妨。”趙郡然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神色。說罷她便又轉身進了裏間。
就在趙郡然踏進房門的那一刻,卻是聽到了陳女官的哭聲。她快步走了進去,就瞧見孫妙烨已然面色蒼白,斜倚在陳女官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