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趙郡然正好可以安靜地留在這裏思考一些事,她将先前的事情都理了一遍思路,發現羅啓煥的行動雖然蓄謀已久,卻也是有許多不成熟的地方的。
一則,羅啓煥必定沒有多少兵力,否則也不至于折服多年之久而遲遲不敢動手。二則,他爲皇子的時候的的确确沒有兒子,牢獄之中更是不可能與人誕下孩子。如果說他口中的這個孩子是他親生的,那麽孩子母親的身份一定是見不得人的。
皇家傳位可以不是長子,也可以不是嫡子,但萬萬不能夠是污濁之人所生的子嗣。隻要羅啓煥不能夠提供孩子親生母親的證據,那麽朝中便是無人敢擁戴這個孩子的。
想到這裏,趙郡然忽生一個念頭。隻要她還能夠活着離開這裏,無論羅啓煥的孩子是否能夠見光,她都會爲他冠上一個“光鮮體面”的母親的。
正沉思間,羅啓煥忽然悄無聲息地推門而入,趙郡然下意識拿起手邊的一隻青花瓷茶盞,滿是警覺地看着他。
羅啓煥的眼中滿是狡黠之色,唇角帶着以某鄙夷的笑,他對趙郡然道:“若我想要動你,就憑你手無縛雞之力,又如何反抗得了。”
趙郡然冷冷一笑,絲毫沒有畏懼之色。她對羅啓煥道:“我并不打算反抗,但是隻要你敢動我一下,我必然會與你同歸于盡。”
“同歸于盡?”羅啓煥像是聽到了這世間最好聽的笑話,整個人笑得前仰後合,“你有什麽本事與我同歸于盡,就憑你如今在這裏做困獸,房中連一把像樣的剪子,還妄圖殺我?”
趙郡然美目輕垂,長長的睫毛覆蓋在下眼睑,仿若烏黑的羽扇。就在她眼睛一閉一張之間,她的眼角已然露出了一抹冷到骨子裏的神色。那種冷然是羅啓煥不曾見過的,仿佛是對生死的淡漠,對生命的全然無視。
“你忘了,我是大夫。我想要殺你,易如反掌。我有一種方法可以與你在眨眼間同歸于盡,你可想試試?”趙郡然的聲音十分的軟糯,像是在給孩子唱着輕柔的搖籃曲。
然而這些話聽在羅啓煥的耳中,卻是令他不由打了一個寒戰。羅啓煥面上似有不信,但他的眼神已然出賣了自己。
看到羅啓煥的眼神,趙郡然微微定了定心神,心中不由添了些許信心。她繼續對羅啓煥道:“不僅僅是你,就連這裏的所有人,都未必能夠躲過去。”
“你究竟想做什麽?”羅啓煥沉聲問道。
趙郡然依舊隻是含笑看着他,那笑容實在教人心生惶恐。
羅啓煥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他趕緊上前一步,伸手道:“一定是你借蔻丹做了什麽,趕緊拿出來!”
“蔻丹?”趙郡然笑了笑,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塊帕子,在唇角輕輕一按。頓時一抹嫣紅便被印在了潔白的繡帕上,她将繡帕在羅啓煥面前展開道,“女子用的東西,你竟然也不放過?”
羅啓煥見她竟然在用那蔻丹,倒也不曾往深處想,隻是皺了皺眉,繼續道:“你休想耍什麽手段,否則我定然讓你兒子以及羅啓煜爲我陪葬。”
對于羅啓煥的威脅,趙郡然絲毫不爲所動,她将手中的茶盞放下來,對羅啓煥道:“你若有本事趕在我前頭對你兒子動手,倒也可以試一試。”
“笑話,我的孩兒如今在何處,就連我的親信都不清楚。你以爲憑你的三言兩語,我就會相信你?”
趙郡然道:“信不信由你。行了,本宮有些乏了,你若沒什麽事,就退下吧。”
聽到“本宮”和“退下”二字,羅啓煥的心中莫名地升起了一股惱火,他忽然上前一步,扼住了趙郡然的脖子道:“羅啓煜大勢已去,你還妄圖在這裏做貴妃夢嗎?”
“本宮本就是大雍朝的妃子,何來做夢之有,倒是你,青天白日的妄想做皇帝,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說到最後,趙郡然幾乎是咬牙切齒的。
羅啓煥對趙郡然的此番舉動感到有些奇怪,她似乎是有意在激怒自己。她如今身陷囹圄,如果激怒了自己對她有何好處?爲何要如此做?難不成她當真是想和自己同歸于盡?
帶着這些疑惑,羅啓煥便收斂了自己的情緒。他狠狠地剜了趙郡然一眼,便哂笑着離開了她的卧房,
等到羅啓煥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趙郡然方才支着圓桌坐下來。她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像是好不容易丢掉了一塊大石一般。
其實羅啓煥此番進來究竟是否會傷害自己,她也不敢保證。她如此百般激怒他,便是爲了利用羅啓煥的戒心,好将他趕走。
趙郡然再次松了一口氣,将練衣喚到房内問道:“你們兩個可否出府?”
練衣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問趙郡然道:“不知夫人想要買些什麽。”
趙郡然道:“我的燒依舊沒有退下,如今喉嚨也有些潰瘍了,你去爲我買一些重樓和段草,切碎後放在一起熬煮成湯。”
因先前羅啓煥關照過,隻要趙郡然提出的正常需求,都可以竭力去滿足她。練衣心想着她也不過隻是買兩味草藥來服,倒也沒有深想,點點頭便退了出去。
當日夜裏,羅啓煜埋伏在各個藥房的暗衛來彙報了情況。當他聽到有丫鬟跑去藥鋪買了“重樓、段草”兩味草藥,用來醫治喉嚨潰瘍的時候,他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一絲松快的神色。
段草、重樓,合起來不正是應了“段重樓”這三個字。他趕緊喚來禦醫,問道:“可有人拿這兩味藥同服,治療喉嚨潰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