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郡然将景兒交給了羅啓煜,瞧着朦朦胧胧的湖面,那水汽與天色仿佛是一體的,雖然瞧不真切最遠處的景緻,但這般的迷蒙卻是另有一番韻味。秋水共長天一色,這般的景緻,怕是也隻有在江南才能夠欣賞到。
羅啓煜站在趙郡然身旁,見她嘴角微微含笑,面上是一副十分安閑釋然的神色,不由笑道:“隻有來這裏的時候,朕才能瞧見你有如此笑容,看來你當真很喜歡江南。”
趙郡然笑道:“從前不過隻在古詩裏體味,隻當就算再美的景緻,也不過一花一葉、一江一湖罷了。沒想到即便一花一葉、一江一湖也是能夠造就出别樣的情志來的。”
聽趙郡然的意思,她似乎當真是喜歡這裏的。或許不僅僅是因爲這裏的美景吧,因爲這裏可以遠離紛争,遠離爾虞我詐,可以将自己完完全全地融入到這種安逸閑适的生活中去。
然而這樣的生活或許一輩子都是奢望,羅啓煜隻要在位一日,趙郡然隻要身在京師一日,這樣的日子都隻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他有些愧疚地看了趙郡然一眼,慢慢伸手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裏。
觸及到羅啓煜厚實溫暖的手掌,趙郡然的面上不禁露出些許無奈之色。她朝羅啓煜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郡然方才也不過渾說罷了,六公子無需當真。”
羅啓煜微微一笑,帶着三分玩笑,七分認真的口氣道:“若是咱們景兒能夠早早地擔起大任,我們倒也可以在這裏建一座真正的行宮終老。”
趙郡然隻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羅啓煜對她道:“今日我已經讓何子瀾安排人将這裏都圍了起來,除了一些附近的居民,倒也無閑雜人在此處逗留。你和景兒想玩到何時都無妨。”
“就算郡然想玩,也到底是玩不了太久的。一會兒景兒玩累了,怕是就要回行宮去睡的。”趙郡然說罷捏了捏羅景宸的小臉,溫言道:“景兒今日若是不想睡,倒是可以在湖上用過了午膳再回去。”
羅景宸似乎聽懂了趙郡然的話,他甜甜地笑了笑,點頭道:“嗯,景兒不睡。”
“景兒還真是懂事,知曉母妃舍不得這裏,定要讓母妃玩盡興了才好。”羅啓煜很是欣慰地看了羅景宸一眼,不禁笑了笑。
幾人正說着話,就看到一名船家劃着一條烏篷船往這裏漸漸靠過來,那穿上擺着一張小幾,四張椅子。雖然船身空間狹小,卻也足夠容納四五人了。
羅啓煜對趙郡然道:“上船吧,這裏景緻繁多,若是靠走,隻怕整整一日都是看不夠的。”他說罷先帶羅景宸上了船。
趙郡然在海欣的攙扶下,也坐進了小船裏。
何子瀾朝船家看了看,對他道:“你可得把穩着點,我們夫人和少爺都是不通水性的,可别傷着她們才好。”
海欣有些不放心地看了趙郡然一眼,說道:“主子,海欣倒是會劃船,不如就由海欣來掌舵吧。”
羅啓煜朝海欣和何子瀾揚了揚手,示意她們二人坐到桌邊來。
四個字坐在小桌邊,倒也覺得十分的寬敞。羅景宸站在羅啓煜腿邊,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時而彎腰想去摸一摸湖水,時而指着掌舵人手裏的船槳,嚷嚷着想要把玩。
羅啓煜和趙郡然隻是靜靜地欣賞着湖光山色,對于羅景宸的調皮倒也忽略了。
小船在湖面上輕輕地蕩漾着,坐在船中的四個人漸漸的都覺得有些困了。趙郡然一手支着腮,努力想要使自己掙開眼睛,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夠。她的一雙眼皮像是被什麽東西膠住了一般。
迷迷蒙蒙間,耳邊傳來海欣的呼喚聲:“主子,醒一醒。”那聲音仿佛有些急切和擔憂。她試圖再次睜開眼睛,可是依舊沒有半點力氣。
小船似乎劇烈地晃了晃,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繼續晃晃悠悠地向前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郡然方才緩緩睜開眼睛。她的眼皮已然有些沉重,頭腦也是昏昏沉沉的。當她初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隻能依稀看到眼前有兩個模糊的身影。
“我們眼下是在哪裏?”趙郡然開口問道,聲音透着一絲警覺。
那兩個人并沒有回答她,隻是安靜地坐在一旁,仿佛并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
趙郡然頓時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吃力地擡起手揉了揉眼睛,眼前的視線方才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坐在她面前的是一男一女,此時那兩人正背對着她。女子身量嬌小,穿着華貴,一看便知是出自殷實人家的。男子身穿寶藍色長衫,肩頭披着一塊貂皮,身形雖十分的消瘦,但也身闆筆挺,像是練過武的。
“你們是什麽人?我的夫君和孩子呢?”趙郡然看着他們二人,冷聲問道。
女子慢慢回過頭來,露出一張笑顔:“趙郡然,許久不見,沒想到你倒是比從前愈發從容了。你的兒子和夫君已經死了,你可要陪着他們一起去?”
聽到那軟弱嬌媚的女聲,看着她那張美麗無瑕的容顔,趙郡然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滿是詫異道:“邵敏茹?”
邵敏茹朝她嫣然一笑,說道:“幾年不見,德妃娘娘竟然還記着我,真是教敏茹受寵若驚。”
趙郡然冷冷地逼視着邵敏茹,目光中仿佛是含着一把利刃,恨不得将她千刀萬剮。她才剛誕下羅景宸,邵敏茹便趕在這時候出手了。莫非這就是命數,無論如何她都逃不掉嗎?
不,不會的。這一世,她已然努力去改變一切,改變着自己的命運,也改變着她人的命運。她不信邵敏茹有這等本事,能夠輕而易舉就破壞了她籌謀的一切。
羅啓煜和羅景宸一定還活着,邵敏茹此刻不過是爲了讓自己自亂陣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