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輛馬車緩緩出了宮門,一如多年前羅啓煜初去江南之時。隻是此番前去的人早已經變了,除了趙郡然,原先的人都已然不曾陪在他身邊。
趙郡然與羅啓煜同坐一輛車,羅景宸坐在羅啓煜和趙郡然之間,十分好奇地看着馬車外的景緻。他初次出宮,對于一切都是十分新奇的,若是聽到路上有什麽叫賣聲,或是一些商鋪的吆喝聲,他總要趴在車窗前看個仔細。
羅啓煜微笑着對羅景宸道:“景兒一定還沒有吃過糖葫蘆吧。”
羅景宸眨巴這眼,滿是期待地看着羅啓煜。他輕輕抿了抿唇角,想了許久方才說道:“景兒沒有。”
“停車!”羅啓煜朝兒子笑了笑,高聲命車夫停下來。
何子瀾聽聞羅啓煜要求停車,趕緊掀開簾子問道:“不知六公子有何吩咐?”
羅啓煜對何子瀾道:“你去替少爺買一串糖葫蘆回來。”說着又朝趙郡然看了看。
趙郡然不禁笑了笑,說道:“讓景兒嘗嘗便是了,郡然并不喜這些零嘴。”
何子瀾聞言趕緊跳下了馬車,快步走去對面的攤販上買了一串糖葫蘆回來。
羅景宸滿是歡喜地舔了一口糖葫蘆,頓時眼睛一亮,笑容滿面地對趙郡然道:“母妃,甯嫔也要吃。”
“自己的母妃都不惦記着,竟然惦記着甯嫔。”羅啓煜輕輕皺了皺眉,對羅景宸有些不滿地說道。
羅景宸見到羅啓煜的神色,不禁緊張地看了趙郡然一眼。
趙郡然朝羅景宸笑了笑,柔聲道:“甯嫔不喜歡這些零嘴,景兒自己吃吧。”
羅啓煜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神色未免有些過于嚴肅了,他朝羅景宸點了點頭,溫言道:“景兒這一路上若是喜歡吃什麽,都可以告訴父皇。”
幾人到了半途,因太後有些暈車,身子不适,不得不暫時将馬車停在了一家客棧裏。因爲是稍作休整,羅啓煜倒也不想過于高調,并沒有命何子瀾包場,隻是包下了三間雅室。
趙郡然和羅啓煜帶着羅景宸進了太後的包間,此時太後已然吐得翻江倒海,面色十分的難看。她虛軟無力地靠在一張榻上,見三人走進來,不由歎了口氣道:“哀家到底老了,實在是不能夠跟你們比了。哀家打算打道回宮,你們幾個去江南便是。”
羅啓煜道:“母後隻是暫時有所不适應罷了,等過些時候适應了車馬颠簸,也就無妨了。”
太後搖了搖頭,苦笑道:“老了便是老了,才幾個時辰而已,都這般受不住,之後的路程可想而知。你們不必勸哀家,哀家本就不喜離開京師。這次也是因爲舍不得景兒,才想着同你們一起去的。”
兩人聽太後如是說,也就不再多勸。趙郡然走到太後身旁,替她把了脈,随後道:“太後的鳳體并無大礙,隻要歇息一陣之後進一些米糧便可恢複。”
太後微微颔首,對二人道:“你們不必顧着哀家,趕緊動身吧,否則天黑之前是趕不到驿站的。”
羅啓煜有些不放心地搖了搖頭,也在一旁坐了下來。
就在這時候,甯嫔忽然在外頭叩門道:“太後,臣妾可否進來?”
太後朝雯女官點了點頭,雯女官這才打開了雅室的門,将甯嫔迎了進來。
甯嫔見到羅啓煜和趙郡然也在場,忙朝衆人依照位分行了禮,之後她對太後道:“太後若想回宮,不如就由臣妾陪着一道回去,如此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趙郡然輕輕皺了皺眉,與羅啓煜對看了一眼。莫非這位甯嫔還有聽壁腳的習慣,方才太後的話倒是聽得夠清清楚楚的。
太後卻是并沒有往深處想,她朝甯嫔搖了搖頭,有氣無力道:“無妨的,哀家這一路上還有女官和宮女們伺候呢。”
“雖然雯女官和諸位宮女們待太後也是盡心盡力的,但她們到底也伺候太後半日了,終究會有疲乏的時候。好在臣妾已經在馬車裏歇息多時,倒是還能照料太後半日。”甯嫔似乎是堅持要陪太後回去。
趙郡然見到甯嫔如此極力想要跟随太後回宮,腦海裏再一次浮現起了甯嫔脖子上的那串珍珠項鏈。看樣子甯嫔的确是在刻意疏遠羅啓煜,一個後宮女子,即便心有所屬,一切也都已然成了過去式,無論如何都是會爲了将來做打算的。她如此排斥羅啓煜,倒是教趙郡然十分的疑惑。
羅啓煜見趙郡然有所怔愣,便輕輕推了推她,輕聲問道:“你在想什麽?”
趙郡然這才回過神來,她朝羅啓煜看了一眼,緩緩搖了搖頭。
太後的聲音再次響起來,她對衆人道:“你們的心意哀家都十分明白,不過哀家當真不需要你們照料。你們幾個就放心去江南吧,若是回來的時候能有喜事,倒也算是安慰哀家了。”
羅啓煜聞言不禁笑了笑,颔首道:“的确,宮裏還缺一位小公主。”
“豈止是缺一位小公主,哀家恨不得小皇子小公主們紮堆在哀家膝下鬧騰呢。”
羅啓煜隻是彎了彎唇角,并沒有再做應和。
有了太後的話,羅啓煜便也就放心地帶着趙郡然和甯嫔她們先行離開了。幾人在路上颠簸了兩三日,方才到了杭州的行宮。
誠如羅啓煜所言,這座所謂的行宮其實隻是一個五進小院,瞧着并沒有任何的富麗堂皇,也不過與那些一品官員的宅院相媲美罷了。
對于這樣的“行宮”,趙郡然已然十分滿意。羅啓煜抱着羅景宸,含笑對趙郡然道:“你先進去選一間房,若有什麽缺的,我這便命人速速去置辦。
趙郡然笑道:“打也沒有什麽缺的,隻是郡然未曾想到,江南的冬季竟然覺着比京師還要寒冷幾分。”
話音剛落,羅啓煜已然擡手招來了一名宮女,命她速速去爲趙郡然和羅景宸再置辦幾身皮草。他回頭看了看站在身後的甯嫔,又補充了一句:“替甯嫔也置辦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