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郡然發覺她仿佛是真心喜歡羅景宸的,那種喜歡竟像是一位母親對孩子的疼惜。趙郡然不由想起了乳母方才所說的話,莫非甯嫔當真無意于羅啓煜,隻想在這個後宮裏安安靜靜地過一輩子?如果先前沒有周采女的威脅,自己是不是就能夠與甯嫔安然相處呢?
甯嫔擡眼正撞見趙郡然猜疑的目光,嘴角不由露出一絲尴尬之色來。她忙低了低頭,裝作沒有瞧見。
“既然甯嫔如此喜歡孩子,将來待你誕下了孩兒,必定是十分有福氣的。”趙郡然唇角含笑,柔聲說道。
甯嫔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羞赧之色,她隻是微微一笑,朝趙郡然福身道:“謝德妃娘娘吉言。”說罷便看了羅景宸一眼,目光中有些許羨慕之色。
趙郡然眼見着羅景宸同甯嫔在一起的時候,變得愈發活潑起來,整個人手舞足蹈着,口裏總是咯咯地笑着。而甯嫔在此時也是全然不顧形象地哄着羅景宸,兩人的歡聲笑語幾乎響徹了整個亭子。
“正好本宮也有些累了,不如你替本宮抱一抱景兒吧。”趙郡然對甯嫔道。
甯嫔的眸子裏不由自主地露出喜色來。她忙點了點頭,将羅景宸小心翼翼地抱到了懷中。
羅景宸在她懷中已然很是興奮,小手緊緊抓着甯嫔戴在頸上的一串珍珠項鏈,好奇地把玩着。
甯嫔沒有絲毫的介意,隻是笑盈盈地看着他。
趙郡然微微皺眉,呵斥羅景宸道:“景兒,快住手!仔細弄壞了甯嫔的首飾!”
羅景宸有些畏懼地看了趙郡然一眼,讪讪地垂下了手臂。
“無妨的,皇子愛玩,便由着他就是了。”甯嫔滿面笑容,語氣裏盡是寵溺。
聽到甯嫔的話,羅景宸卻是愈發來勁了,他笑嘻嘻地伸手抓住了甯嫔的珍珠項鏈,用力一扯。那珍珠項鏈不堪受力,就這樣生生被羅景宸扯斷了銀線。珍珠哔哔啵啵地滾了一地,羅景宸卻是頭一次見到如此新奇的景象,笑得整個人亂顫。
趙郡然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笑了笑,她對甯嫔道:“景兒弄壞了你的珍珠項鏈,一會兒本宮派人給你送去新的。”
甯嫔忙搖了搖頭道:“德妃娘娘無需如此,臣妾的首飾都不值當,無妨的。”
趙郡然隻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言。她看着甯嫔與羅景宸二人嬉笑着,心中的戒心終于慢慢放了下來。她對甯嫔道:“往後你若閑來無事,便到本宮這裏來坐坐。景兒在宮中無甚玩伴,倒也是十分孤寂的,難得你與他投緣。”
甯嫔的臉上滿是欣喜之色,她趕忙抱着羅景宸站起身,正要朝趙郡然福身行禮,卻聽趙郡然柔聲道:“還是坐着吧,不必多禮了。”
這日三人在涼亭裏坐了許久,知道羅景宸玩累了睡去,甯嫔才向趙郡然行禮告辭。
趙郡然目視着甯嫔離去,眼中無波無瀾。
回到永壽宮之後,趙郡然替羅景宸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确信他身上沒有任何不妥之處,方才覺得是自己多心了。
趙郡然替羅景宸換了一身衣裳,陪着他坐在軟榻上玩着小木偶,卻見海欣竟然已經回來了。
“他怎麽說?”趙郡然問道。
海欣微微含笑,點頭道:“錢先生很是歡喜,說改日定要入宮來親自感謝德妃娘娘保媒。”
趙郡然慢條斯理道:“感謝的話如今說還有些爲時尚早,穆家人是何态度畢竟還不清楚。陛下登記之後,也沒有重用錢先生,在外人看來,他到底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師爺罷了。”
對于這一點海欣也是十分疑惑,論說錢沐陽是跟随羅啓煜多年的,他不僅待羅啓煜忠心耿耿,哪怕是文采與學識,都不輸給自己的父親,何故羅啓煜隻是将他封爲了縣令呢?
就在海欣沉吟之時,聽趙郡然說道:“錢先生已過而立之年,憑他的年紀應當早已兒女環繞膝下。穆湘韻到底年紀小了些,若是他能夠再娶一位平妻,倒也能早早地兒女成群。”
“主子的意思是,爲錢先生另外再物色了一位平妻?”海欣問道。
趙郡然微微颔首,握着羅景宸粉嫩的拳頭道:“倒也算不上物色,不過一時興起罷了。不過那位平妻目前本宮尚未見過,究竟人品如何,還有待查證。”
未曾見過的女子,會是誰呢?在這朝堂之上,但凡官家嫡女,趙郡然大多都是已經見過的。憑借趙郡然對錢沐陽的器重,她是絕對不會找一名庶女來給錢沐陽做平妻的。究竟還有哪家的小姐,未曾如果宮中,卻令趙郡然有所聽聞呢?
海欣百思不得其解。
趙郡然見海欣有所疑惑,便直言道:“我準備讓秀才的姐姐入錢府,不過這家人究竟家風如何,他姐姐的人品如何,還需有人去打聽才好。”
聽到趙郡然的話,海欣的臉上露出驚訝之色。她微微怔愣了一瞬,方才道:“主子若一時找不到合适的人,不如就由海欣去打聽吧。”
趙郡然搖了搖頭道:“這些日子你忙前跑後已然十分辛苦,我準備讓興達去試一試。”
話音剛落,趙郡然就聽到門口響起一陣男聲:“姐姐總算是記着興達了。”趙興達已然到了少年初長成的時候,說話的聲音也已是微微變了調。
趙郡然看到一身落拓青衫的男子站在正殿門口,不由朝他笑了笑,道:“你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就算是我記着你,沒有事你也是不肯進宮來的。”
趙興達道:“宮裏沒什麽好去處,興達自然是不願意進宮的。”他一面說着,一面走到趙郡然面前,似模似樣地朝她拱了拱手。
趙郡然眼見着自己的弟弟已經長大了,不由欣慰地點了點頭。她伸手替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笑道:“今日你入宮來,是所謂何事?”
“有一件十分要緊的事,興達要告訴姐姐。”趙興達說話的時候,頓時變了臉色,顯得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