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郡然輕輕搖着團扇,慢條斯理道:“大雍朝人才輩出,想要物色一個人選倒也不難。”
言下之意是,她如今身邊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将來必定飛黃騰達的男子”。
海欣有些不解地看了趙郡然一眼,道:“既然主子還未物色好合适的人選,其實這門親事大可以推拒的。就算穆夫人有何意義,也終究是對主子無可奈何的。”
趙郡然換了一個愈發舒服些的姿勢,她将團扇交到海欣手中,緩緩開口道:“其實我身邊倒是有一個合适的人選。隻是此人究竟爲人如何,我一無所知。”
聽趙郡然的意思,看來是準備讓海欣出馬去探一探她口中的人了。海欣朝趙郡然福了福,柔聲道:“海欣一切聽憑主子的吩咐。”
趙郡然伸出右手,朝海欣比劃了一個動作。
海欣旋即明白過來,趙郡然說的是何人。她不由地皺了皺眉,有些不可思議道:“他可是有些年歲了,穆府若是知曉他的年齡,豈不是……”
趙郡然輕輕吐氣,緩緩開口道:“男子年齡大些才成熟,女兒家嫁人便是爲了依靠。穆慧豐在朝中混迹多年也不過隻是個刺史,我想這樣的誘惑他一定是不會拒絕的。”
海欣知道,趙郡然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會是一時興起。既然她費心爲穆湘韻保媒,一定是正在醞釀着什麽的。不過此時海欣到底不便問得太多,她依言福了福,派了一名宮女在趙郡然身邊伺候着,就急急出宮去了。
趙郡然靠在軟椅上眯着眼,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嬰孩的歡笑聲,便下意識睜開了眼睛。隻見乳母正抱着羅景宸往正殿走來,羅景宸那一雙烏亮的眼睛一直盯着趙郡然看,口裏咯咯直笑。
“乳母留在這裏,其餘人都退下去吧。”趙郡然對殿中的宮女們道。
羅景宸伸開雙臂,朝趙郡然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像是在央求她抱一抱自己。趙郡然見到他那萌态可掬的樣子,一顆心早已經被萌化了。她趕緊伸手将羅景宸抱過,抱在懷裏親了親。
乳母見到兩人的樣子,不由笑了笑。
趙郡然擡眼看向乳母,問道:“近來諸位嫔妃們可曾私下裏送過皇子東西?”
“甯嫔倒是時常派人來送東西,不過奴婢都已經交由海欣姑娘了。除了德妃娘娘允準的東西,奴婢一樣也不敢讓皇子近身的。”
趙郡然輕輕點了點頭,用臉頰拱了拱羅景宸的小手,之後便在一旁坐了下來,将羅景宸放在自己腿上逗弄着。
乳母四下裏看了看,對趙郡然道:“德妃娘娘,奴婢發現一件事甚爲蹊跷。”
趙郡然眨了眨眼,饒有興緻地看向乳母。
“奴婢聽說這些日子太後時常在陛下面前念叨,要雨露均沾,廣播子嗣。陛下無法,便隻得派了内務府制作綠頭牌。妃嫔們爲了能夠讓陛下一眼瞧見自己的綠頭牌,都争先恐後地去内務府送銀子,讓她們将自己的名字寫濃寫大了才好。”
趙郡然知道她還有話要說,因此并沒有插話,隻是依舊看着她。
乳母繼續道:“可甯嫔很是奇怪,她雖然也給内務府送了銀子去,卻是讓内務府将她的名字寫得淡一些,盡量不被一眼瞧見了才好。”
“這并不奇怪,人人都要将名字往濃了寫,她特立獨行,反倒是有所突出了。到時候陛下在衆多綠頭牌中,一眼瞧中的便是她的。”趙郡然嘴邊含笑,卻是一抹冷笑。這個甯嫔看着不争,沒想到争起來的時候竟是這般高明。
乳母聽趙郡然這麽一說,倒是有些豁然開朗起來:“德妃娘娘所言極是,這世上哪有女子不希望得陛下恩寵的。若有這樣的人,不是頭腦不清醒,便是心裏頭裝着别人的。”
趙郡然眼眸一亮,瞳仁裏露出些許意味不明的神色來。她扭頭看向乳母道:“你說什麽?”
乳母見到趙郡然如此神色,不由慌了神。她趕緊低下頭去福身道:“奴婢該死,是奴婢說錯話了!”
“本宮是在問你,方才說了什麽?”趙郡然再次重複道。
乳母聽她的口氣不像是在責問,倒像是在詢問,先是愣了愣,随後趕忙道:“奴婢方才說……說不想得陛下恩寵的女子,不是頭腦不清醒,便是心裏頭裝着别人的。”
趙郡然若有所悟地眯了眯鳳目,過了好半晌,她方才輕聲喃喃道:“莫非當真如此?”
乳母滿是疑惑地“啊”了一聲,正要詢問趙郡然此話是何意思,卻聽她對自己道:“你先退下去吧,本宮陪皇子去禦花園走走。”
趙郡然抱着羅景宸,避開陽光,沿着回廊一路往禦花園走去。此時雖是盛夏,但因爲禦花園内植株過多,倒也不覺得十分燥熱。羅景宸靠在趙郡然的肩頭,看着禦花園裏的景緻,仿佛對這裏所有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何處花多,何處草盛,趙郡然一面走一面對這個小小的人兒講述着。
小人兒雖還聽不懂趙郡然的話,但也很乖巧地發出咿呀聲來配合她。
母子兩走到了一處涼亭裏,趙郡然終于覺得有些疲倦了,便在石凳上坐了下來。
就在此時,羅景宸忽然将手往遠處一指。
趙郡然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名身着鵝黃衣裙的女子正往這裏走來。那女子仿佛是也剛見到了亭子裏的人,步子不由快了些。趙郡然看着迎面而來的女子,不禁皺了皺眉。
然而她懷裏的羅景宸卻是一副十分開心的樣子,這會兒正朝那女子手舞足蹈,像是在期盼着她快些到自己身邊來。
“德妃娘娘吉祥。”女子進了亭子,含笑朝趙郡然福了福,一雙眼睛卻是早已經落在了羅景宸的臉上。
趙郡然隻是朝她淡淡點了點頭,并未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