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多時便有數名穿着紅衫輕紗的女子踏着舞步進了朝陽殿。同時絲竹聲響起,整個朝陽殿頃刻間起了生氣。
妃嫔們紛紛撫掌誇贊周皇後娘家人挑選的舞姬角色,舞姿柔美,奉承之聲不絕于耳。
然而羅啓煜隻是微微眯起眼,有些疲憊地對周皇後道:“朕在邊境聽了一年的刀槍劍戟聲,此番回宮隻求清淨。皇後精心安排的禮樂,朕實在消受不起。”
此言一出,妃嫔們都戛然止住了奉承的聲音,紛紛低下頭去佯裝喝酒。
周皇後有些尴尬地看了羅啓煜一眼,随後忙起身賠禮道:“是臣妾思慮不周,還望陛下見諒。”
羅啓煜的确是有些乏了,他懶怠對周皇後多言,隻是擺了擺手吩咐舞姬們退下了。
很快大殿内又恢複了甯靜,妃嫔們深怕因爲方才的誇贊而被羅啓煜有所厭惡,誰也不敢出身。朝陽殿内的氣氛顯得有些壓抑,甚至可以說是詭異。其實羅啓煜今日回宮之前已然派人通知過周皇後,将接風宴改至後日。
可不知爲何,周皇後居然依舊在朝陽殿擺上了宴席。
羅啓煜有些疑惑地看了周皇後一眼,正要開口詢問,卻見一名嬷嬷快步走了進來。那嬷嬷小碎步移到宴席的一側,貼着牆迅速走到趙郡然身旁低聲說了幾句。
趙郡然秀眉一擰,回頭問那嬷嬷道:“你是何人,我怎不曾見過你?”
嬷嬷道:“趙貴人說笑了,今日一早您還吩咐老奴将事情辦妥當呢。”這句話聲音不高不低,正巧被趙郡然身旁的海蘭與姚貴人聽了去。
姚貴人有些疑惑地看向趙郡然,說道:“可是妹妹宮裏有事?”
趙郡然并沒有理會她,而是再次對那嬷嬷道:“我讓你辦妥何事?你倒是當着衆人的面說仔細了,可别藏着掖着。”
嬷嬷有些爲難地看了趙郡然一眼道:“趙貴人當真确定這件事要公之于衆嗎?”
就在兩人說話之際,周皇後已然注意到了這裏。她對趙郡然道:“趙貴人若宮中有要事處理,暫時離開片刻也是無妨的。”
“郡然謝皇後娘娘恩典,隻是今日郡然若離開此殿,隻怕到時候就要百口莫辯了。”趙郡然站起身,朝周皇後恭恭敬敬地福了福,再擡頭時眼中已是一片冷芒。
見到趙郡然如此冰冷的神色,周皇後不由笑容一頓。
“你就當着衆人的面說,想說什麽便說什麽,我不幹涉你。”趙郡然回頭對那嬷嬷道。
嬷嬷幹幹地咽了口唾沫,遲疑着道:“趙貴人讓……讓奴婢……”
話還沒說完,衆人就看到一名婦人正懷抱着一個嬰孩走進了大殿。那婦人面色蒼白,腳下趔趄,此刻正哭泣着朝趙郡然小跑而去。
“主子……您怎麽可以如何狠心,他不過是弄髒了您的華服,您便要對他下此毒手嗎?”蘇秦說着話,已然抱着嬰孩癱軟在地。
周皇後鳳眉豎起,有些不悅地對身旁的女官道:“今日是陛下的接風宴,豈容一個婢女在這裏哭哭啼啼,還不快将她拖走。”
“瞞着!”羅啓煜立即擡手制止。
“陛下,她這般哭天搶地的,隻怕掃了您的雅興,不如就讓臣妾帶去偏殿審問吧。”周皇後柔聲對羅啓煜道。
羅啓煜并沒有理會周皇後,而是徑直下了台階。
周皇後定定地瞧着羅啓煜負手走向蘇秦,她的眸子裏除了妻子對丈夫的溫柔,并沒有一絲别的情緒在裏面。
“這懷裏的孩子是你的兒子?”羅啓煜低頭看向蘇秦。
蘇秦已然哭成了淚人,整個人顫抖着,根本答不上一句完整的話來,隻是點頭。
趙郡然冷眼瞧着蘇秦,并沒有任何的言語,仿佛此刻癱軟在自己腳邊的人她并不認得。
羅啓煜朝李公公遞了個眼神,李公公會意,小心翼翼地從蘇秦手裏抱過了鴻兒。
蘇秦隻是哭泣着,并沒有從李公公手裏将鴻兒搶回來。她扯着趙郡然的裙角,口裏斷斷續續地說道:“蘇秦對主子盡心竭力,主子何故要如此狠毒待一個尚不懂事的孩子,他不過是弄髒了您的衣裙。”
“弄髒了衣裙?在何處?”趙郡然十分好奇地問道。
蘇秦隻是擡頭抹了一把眼淚,并沒有作答,而是順勢跪向羅啓煜道:“陛下,他乃是奴婢的孩兒鴻兒,陛下一定要爲奴婢做主呀。”
羅啓煜側目看向李公公,隻見李公公朝他點了點頭道:“陛下,這孩子的确已經斷氣了。”
“宮裏出了人命,朕自然是要徹查清楚的。但是在真兇尚未找出來之前,誰也不許擅自給别人定罪。”羅啓煜的話擲地有聲,響徹在整個大殿,教人爲之一震。
蘇秦聽到這句話,哪裏還敢在哭哭啼啼。她強行止住了哭聲,慢慢站起身從李公公手裏抱過了鴻兒。
羅啓煜問趙郡然道:“這件事你如何看待?”
趙郡然淡淡一笑,不緊不慢道:“回陛下,方才這位嬷嬷前來告訴郡然,說郡然吩咐她對鴻兒動手,她已然辦妥。如此看來,這位嬷嬷定是知曉事情的前因後果的。”
羅啓煜冰冷而銳利的眼神迅速掃向那位嬷嬷,隻見那位嬷嬷微微縮了縮脖子,卻是并沒有露出太多惶恐之色。不等羅啓煜問話,那嬷嬷已然開口道:“趙貴人來朝陽宮之前抱了鴻兒,也就是蘇秦的孩兒。誰知小兒無知,竟是将口水滴在了趙貴人的袖子上。趙貴人隻當是蘇秦受人指使,刻意讓鴻兒弄污了趙貴人的衣衫,因此便命老奴将鴻兒給殺害了。”
爲了一件衣裳而殺人,這話聽着實在荒謬,可偏偏在座的嫔妃們都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