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兩名宮女爲趙郡然量完尺寸,确定了當日佩戴的首飾樣式之後,蘇秦方才進了正殿。
此時趙郡然正從内間出來,見蘇秦隻身一人進了正殿,不由笑道:“怎麽舍得将鴻兒放下了?我這裏不缺人伺候,你們母子兩應當多相處一會兒才是。”
蘇秦略有遲疑地眨了眨眼睛,含笑道:“方才蘇秦與乳母已經哄他睡下了。”
趙郡然道:“陛下回宮之日迎駕雖說是後宮嫔妃之事,但所有的後宮女子都應當着新裝,配新首飾。所有我打算等過兩日司珍坊與司制坊忙完了妃嫔們的活計後,讓她們也派人替你做一身新衣。”
“蘇秦并非宮女,還是不要勞動她們了。前些日子蘇秦進宮的時候,主子替蘇秦準備了不少衣裳,還有幾身都是不曾穿過的。”
趙郡然含笑道:“再過兩個月天氣就要轉暖了,你難不成還想裹着厚厚的棉衣去迎駕?”
聽她如是說,蘇秦也就不好再推辭。她朝趙郡然福了福,抿唇遲疑了一瞬,随後道:“有一件事不知蘇秦可否懇求趙貴人。”
擡頭見趙郡然笑容溫婉和煦,蘇秦便繼續道:“夜間鴻兒可否由蘇秦親自照料?雖然乳母待他十分盡心,可蘇秦終究還是希望鴻兒能夠陪在我身邊。”
趙郡然想也不想就颔首道:“這并非難事,你的孩子自然由你做主。”
蘇秦看着趙郡然,有一瞬間的恍惚,過了須臾她方才點頭謝恩。
羅啓煜回宮的日子定下之後,周皇後就開始着手準備着一切,這些日子她許是實在過于忙碌,因此對海蘭有所疏忽了。
海蘭是個閑不住的人,眼見着周皇後整天忙前忙後地操辦着一切,她百無聊賴之際隻得去永壽宮竄門子。
如今永壽宮裏多了個小人兒,倒是十分熱鬧。正殿裏每日都能聽到小兒的咿咿呀呀聲,以及宮女們的歡笑聲。
海蘭進殿的時候,正瞧見趙郡然站在蘇秦深怕,逗弄着鴻兒。
鴻兒胖胖的小臉上一張紅彤彤的小嘴咧着,口水橫流,那憨憨的樣子實在惹人捧腹。
海蘭瞧見鴻兒,快步進了正殿,想要從蘇秦懷裏将他抱過。誰知蘇秦見到一雙玉手伸來,便下意識地抱着鴻兒退開了一步。
這一舉動令海蘭很是不解,她看向蘇秦道:“莫非蘇秦姐不認得我了?”
蘇秦聽到那熟悉的聲音,不禁擡眸看了一眼,見來人是海蘭,不由有些局促地福身道:“蘇秦無疑沖撞了唐貴人,還請唐貴人恕罪。”
海蘭沒心沒肺地笑了笑:“無妨的,快讓我瞧瞧這個粉雕玉琢的孩子,實在是讨人喜歡。”
蘇秦隻是朝她福了福,并沒有将鴻兒送到她懷裏。
趙郡然微微眯起眼,瞧着蘇秦的舉動,并沒有任何的言語。
海蘭的雙手在半空中懸了片刻,最後還是幹幹地放下了。她的面上頓時浮起一些掃興的意味,在一旁坐下來,對趙郡然道:“陛下即将回宮,後宮諸位娘娘們都忙着練習菜肴,姐姐這裏倒是清閑。”
“既然她們已經在忙活了,我又何必巴巴地湊熱鬧。”趙郡然笑道。
蘇秦眼見着二人閑聊,便推說鴻兒有些困乏,帶他回房去了。
海蘭目送着蘇秦離開,眼裏那抹純真的光芒漸漸轉爲凜然。她再次回頭看向趙郡然的時候,已然沒了方才的笑容:“怕是她們很快就要動手了,主子預備何時讓海欣回來?”
趙郡然聽到她的話,不禁愣了愣,仔細端詳了片刻方才發現眼前的人竟是海欣。她的聲音以及說話的神态實在像極了海蘭,就連趙郡然都不曾認出來。
是啊,趙郡然竟然忘了,海欣最是擅長模仿他人。
“如今還不是時候,我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趙郡然對她說着,随後有些擔憂地問道,“你此番前來,可曾與海蘭通過氣?”
海欣道:“主子放心,海蘭喝下了一碗甜湯,這會兒正在我房裏酣睡,沒有半個時辰她是不會醒的。”
趙郡然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微微歎息着對海欣道:“安甯日子估計隻有兩個月,等陛下一回宮,這後宮便要掀起一陣不小的波瀾了。”
海欣眨了眨眼,将一樣東西送到了趙郡然的手中。
主仆兩在正殿内說了許久,爲怕有人突然闖進來,海欣便一直坐在椅子上,學着海蘭的語氣和神态同趙郡然說話。
此時蘇秦就“守”在正殿外,她已然将鴻兒交給了乳母,宮女們也都被盡數打發走了,如今便隻剩了她一人在外頭“聽候差遣”。
大殿寬廣無比,兩人又刻意壓低了聲音,因此蘇秦守了多時,也依舊未能聽到直言片語。直到海欣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她方才聽到趙郡然道:“陛下回宮以後勢必會先來永壽宮,屆時你便過來侍奉陛下用膳。常在陛下身邊走動,他方才會注意你。”
“姐姐就别說笑了,陛下心裏眼裏隻有你,我就算在他面前變戲法,陛下也是瞧不見我的。”海欣說着便吩咐外頭的人推開了殿門。
趙郡然瞧見守在外頭的人是蘇秦,倒是沒有露出一絲神色來。她吩咐蘇秦将海欣送到永壽宮門口,自己便回殿了。
天氣寒冷,妃嫔們便****躲在宮裏取暖繡花打發辰光,日子倒也過得飛快。眨眼的功夫,便已是兩個月過去了。
羅啓煜明日便要抵達京師,周皇後此刻正抵着嚴寒在做最後的布置。
太後将這一切看在眼裏,對于周皇後的一舉一動,她都是滿意且心疼。
“這般天寒地凍的日子,難爲皇後每日親自操持着皇帝的回宮事宜,教哀家看了着實不忍。”這是羅啓煜進入朝陽殿後,太後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羅啓煜并不爲所動,隻是看了周皇後一眼,不鹹不淡地道了句“皇後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