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芳上前一步道:“五十兩銀子足夠她緊着花一輩子了,這買賣自然劃算。”
邵敏茹再次警覺地看向她們二人:“他是我的孩子,我就算沿街乞讨,也不至于爲了銀子而出賣他的。”
初芳冷冷一笑,神情頗爲嘲諷。她朝四周看了看,随後道:“将孩子送人與賣了又有何區别,說到底你無非是怕他拖累你罷了。你就算将他送給了大戶人家收養,我們照樣有法子将他弄到手的。”
邵敏茹深知初芳與紫諾是專門替趙郡然辦事的,如果孩子落到她們二人手中,便等同于落到了趙郡然手裏。她又豈會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趙郡然折磨呢?
趙郡然此人手段卑劣,可以說不達目的決不罷休。如果她将孩子送給别人寄養,趙郡然還當真有可能會将他帶走。
想到這裏,邵敏茹不由有些惶恐。她美目微揚,看了初芳和紫諾一眼,随後道:“我就算将自己賣了,也不至于賣了骨肉。你們想要奪走我的孩子,别癡心妄想了。”說罷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一次初芳與紫諾并未追上去,她們兩人互看了一眼,臉上都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邵敏茹不賣孩子,就得找個夥計來養活他。她現在連自己都沒辦法喂飽,又如何給孩子喂奶呢。往往這種走投無路的時候,人都是會不顧一切的。邵敏茹也不例外,她帶着孩子沿街乞讨着,但凡見到穿着還算華貴,長相并不兇悍的男子,便垂淚上前去喊上兩聲“恩公”,隻爲求一口飽飯。
然而那些男子或是見她年輕貌美趁機占她便宜,或是見她邋遢落破将她趕走,幾乎沒有一人肯給她買一口吃食或是送上銀兩的。
這一路走下來,邵敏茹早已經餓得筋疲力盡,懷裏的孩子也因爲饑餓而不住地啼哭着。邵敏茹拼命哄着、搖着孩子,卻終究沒能将他安撫下來。
就在邵敏茹手足無措之際,有一雙手忽然伸向了她。那雙手纖白如玉,中指上套着一枚紅瑪瑙戒指,璀璨光華。玉手的主人将一錠碎銀子塞到她手中:“拿去吧,不必謝了。”
邵敏茹見有人施舍自己銀子,便下意識扭頭去看,隻見一名穿着華麗,打扮驚豔的婦人正趾高氣揚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那婦人不是邵婧茹又是誰呢?
“我不需要,你還是把銀子拿回去吧。”邵敏茹将銀子還給邵婧茹,轉身欲走。
邵婧茹冷冷一笑,朝她纖瘦的背影道:“都已經落得如此地步了,你還裝什麽清高呢?你就不怕因爲這份不值錢的清高而餓壞了你的兒子?”
邵敏茹頓了頓步子,有些遲疑地看了一眼懷裏啼哭的孩子。她見懷中的孩子此刻已然哭得面色紫漲,心中不由微疼。她咬了咬牙,轉過身對邵婧茹道:“你有何條件?”
“條件?憑我今時今日的身份,還需和你這種人講條件,隻怕你也不配吧。”邵婧茹說罷便将那銀子往她腳下一扔。
邵敏茹略略遲疑,最終還是彎腰撿起了銀子。
邵婧茹上前一步,對她道:“我隻是看在他的份上,暫且施舍你一點銀子,往後的日子是好是歹,全憑你自己。”她指了指邵敏茹懷裏啼哭不止的嬰孩。
話音剛落,那孩子便奇迹般地止住了哭聲,咂摸着小嘴向邵敏茹讨奶喝。
邵敏茹十分無奈地歎了歎,看向邵婧茹道:“我代他謝謝你。”
然而這句話對邵婧茹并不受用,她依舊傲着一張臉,用居高臨下的姿态看着邵敏茹。她等這一刻已是等了多年,又豈會輕易放過呢。
“我們就算從前有什麽過節,也終究是姐妹不是嗎?有一件事,我希望能夠求你幫忙。”邵敏茹開口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不由泛紅,可見她是有多艱難才想邵婧茹開口的。
邵婧茹哼了哼,淡淡開口道:“有話就說吧。”
邵敏茹猶疑了一瞬,最後還是鼓起勇氣開口道:“我可否去你府上做差事?我不求别的,隻要每天有一口飽飯吃,我的孩子不凍着就好。”
“你一個人帶着孩子去我府上做差事?那究竟是你伺候我們穆府的人,還是我找人伺候你的兒子呢?不是穆府供不起你一口飽飯,隻是沒有這樣的先例,我也不會因你而有所例外的。”邵婧茹說得十分決絕,根本不給她任何懇求的餘地。
邵敏茹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聽邵婧茹道:“你若想要掙錢養活孩子,我倒是知道有一個活計十分适合你,隻是不知你願不願意。”邵婧茹說着話,一雙美目已然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邵敏茹雖然急于掙錢養活孩子,但是她此刻并不傻,對于邵婧茹這樣的眼神,她心中早已經明白了所謂的“活計”究竟是何差事。
“罷了,隻當我不曾求過你。”邵敏茹目光一凜,又恢複了從前在相府時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态。
邵婧茹也不多言,隻是看了看她懷裏的孩子,歎息道:“他跟着你也着實遭罪,如今邵府都已經不存在了,你又是個殘花敗柳,還守着這點可笑的尊嚴有什麽用呢?”
邵敏茹鳳眉一擰,不再理會她,轉過身便快步走向了對面的餅鋪。
“你安排一頂轎子,我們去宮裏拜見趙貴人。”待邵敏茹走後,邵婧茹方才笑意瑩然地對身旁的丫鬟道。
天氣寒涼以後,趙郡然便不大喜愛睡午覺,每日用過午膳隻是躺在正殿的搖椅上眯上一刻鍾便足矣。
蘇秦爲她點了一隻炭盆,便安靜地坐在一旁打絡子。
邵婧茹被宮女領進正殿時候,瞧見趙郡然正在午憩,正準備先去外頭等候片刻,卻聽趙郡然道:“進來吧,大冷天的還不到裏頭來取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