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啓煜并未作答,而是對趙郡然道:“你現在這裏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他說着便下了馬車。
趙郡然心下有些好奇,便掀開車簾看了看,卻見他們此刻正在刑部大牢之外。
羅啓煜帶着李公公進了刑部,何子瀾負責留下來照料趙郡然。主仆二人足足進去了一刻鍾,方才從裏面走出來。
“邵振楠被人從牢裏救走了,如今整個刑部都在悄悄地找他,卻是無果。你對他很是了解,或許能有什麽線索也未可知。”羅啓煜掀開車簾,對她輕聲說着,眼中帶着些許愧疚之色。
趙郡然心心念念要鏟除邵夫人、邵振楠與邵敏茹爲自己以及前世的子女報仇,然而到了此刻,邵振楠居然逃之夭夭。她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羅啓煜,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這裏是天牢,他又如何逃脫得了?”
羅啓煜道:“縱然是天牢,也有蛀蟲。帶走邵振楠的人花重金買通了獄卒,趕在流放之前将他救走了。”
趙郡然聞得此消息雖然心中氣憤,但又覺得有些荒唐。天牢之地,所有的獄卒都是經過千挑百選的,這裏面或許會混入一兩條蛀蟲,但他們還不至于有本事當着其他獄卒的面将罪犯放走。
想到這裏,趙郡然不禁疑惑地看了羅啓煜一眼,随後若有所悟地歎了一口氣,點頭道:“我且随你們進去。”
刑部侍郎朝趙郡然抱了抱拳,便将她與羅啓煜引進了内堂。
羅啓煜與趙郡然在首位上坐了下來,刑部侍郎看了羅啓煜一眼,想要說什麽,卻是欲言又止。
“如今并無外人,你且将我交代你的事同趙采女一一道來便是。”羅啓煜說道。
刑部侍郎點了點頭,對趙郡然道:“其實這是陛下的意思。”
此言一出,趙郡然早已經明白了刑部侍郎的話是何意。她不禁詫異地看了羅啓煜一眼,說道:“陛下即便打算如此做,也不必這般大費周折。流放途中本就辛勞,水土不服死在路上也是有的。”
羅啓煜輕輕扯了扯嘴角,說道:“你可知刑犯流放途中當有幾人跟随?跟随者又是如何挑選?刑犯生病又當如何處置?”
趙郡然點頭道:“刑犯流放途中通常有兩名獄卒、兩名官差、一名大夫以及一名記錄官跟随。這些人都是由刑部、吏部共同挑選,需得身體精壯,與刑犯無任何關聯之人。刑犯途中得病,無論大小皆有記錄官記錄在案,若是大夫确認刑犯不能再上路,必須遣送回京,由流放改爲終身監禁。”
羅啓煜笑道:“既然你知曉這些,應當也知道李朝曆代被流放者死于路上的少之又少,即便有人病死于半途,也是要将屍身送回京師,供仵作檢驗死因的。”
“縱然如此,也不是全然沒有下手的辦法。陛下大費周折,萬一事情敗露,豈不受人指摘。”趙郡然微微歎息,頗有些擔憂地看了他一眼。
羅啓煜不以爲然地搖了搖頭,說道:“他雖已逃獄,自己卻是不知的。這件事如今也隻有你我以及刑部侍郎知曉。隻要你願意,我必然可以令邵振楠逃獄一事鬧得人盡皆知。到時候……”
到時候羅啓煜再派人逮捕,邵振楠便是罪加一等了,罪犯越獄可是死罪,加上他先前所犯之罪,即便羅啓煜願意網開一面,也是難賭悠悠之口的。
羅啓煜這麽做一半是怕邵振楠死灰複燃,另一半是爲了趙郡然能夠完完全全的放下仇恨。趙郡然心中自然知曉他的這份心思,但羅啓煜這麽做需要善後處理的事太多了,隻怕一旦事情敗露,更難賭悠悠之口。
想到這裏,趙郡然還是堅持道:“讓他回天牢吧,他如今已然比死更難受,況且我根本沒有精力來對付他。送去邊陲流放,由他自生自滅便是了。”
羅啓煜見她如此說,便也就不再堅持了。他點了點頭,對刑部侍郎道:“暫且不要将他接回來,等朕将譚鴻一并處理之後,你再将他帶回天牢。”
聽到“譚鴻”二字,趙郡然微微動了動眉心。羅啓煜這一招可真是夠狠,居然想要栽贓嫁禍譚鴻救走邵振楠,到時候兩人便能夠一起交由陳碩處置了,如此便是連派人冒充劫獄之人也省了。
級不費吹灰之力,也不必勞心善後。
羅啓煜見趙郡然微微陷入沉思,便走上前去,對她道:“我們去附近的酒樓吃些東西,你若不想逛夜市,我們便早些回宮去。”
趙郡然輕輕眨眼,點了點頭。
兩人命何子瀾挑選了一家酒樓,擇了雅間,用過餐後已然是落暮時分。羅啓煜帶着趙郡然走出酒樓,吩咐何子瀾道:“你去将馬車牽過來,我們早些回宮去。”
話音剛落,趙郡然卻見遠處正有一名女子朝她走來,那女子梳着婦人發髻,衣着樸素,此刻正扶着滾圓的肚子朝她微笑。
趙郡然對羅啓煜道:“你還是去馬車裏等我吧,我遇上了一位故人。”
羅啓煜聞言不由朝遠處看了一眼,卻見來人正是從前華莊夫人身邊的丫鬟。于是他點了點頭,放心地上了馬車。
趙郡然朝婦人招了招手,含笑道:“蘇秦,這麽晚了你怎麽一個人在外頭?”
蘇秦笑盈盈地朝趙郡然福了福,卻被趙郡然一把扶住了。
“方才明瑞出宮回府,說是你與……陛下出宮了。我着急想要見你,便自己出來了。好在我離這裏住得近,倒也無妨。”
蘇秦笑容滿面地說着,然而趙郡然聽了卻是微微皺了皺眉。她與羅啓煜出宮,段明瑞是如何知曉的呢?他們此刻在何處,蘇秦又是如何知曉的呢?
趙郡然有些疑惑地看了蘇秦一眼,卻是沒有多問,隻是含笑點頭道:“我早就想去看你了,隻是怕叨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