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蘭卻是一把撩開了車簾,小聲呵斥道:“我家小姐睡下了,你們可别吵着她。”
因她是趙郡然身邊的人,何子瀾與李公公倒也不敢得罪,雖然自己是皇帝跟前的人,卻還是滿面笑容地同海蘭點頭應承,絲毫不敢端架子。
馬車雖然行在小路上,但因爲何子瀾刻意關照了車夫要行得穩妥些,這一路趙郡然倒也睡得十分香甜。
差不多一個半時辰後,車外響起了各種喧鬧聲、叫賣聲。隔着車簾縫隙,已然能夠一片熱鬧洋溢的景象。
海欣掀開車簾看了看,見馬車已經到了京師,便趕緊輕輕推了推趙郡然道:“小姐,再過不久就要到宮門口了。”
趙郡然聞言慢悠悠地睜開了眼睛,見自己果真已經到了京師,便趕緊對海蘭道:“你讓何子瀾他們在這裏稍等片刻,我有事要下馬車。”
海蘭隻當趙郡然是要去解急的,便趕緊讓車夫把馬車停在了路邊。
主仆三人下了馬車,趙郡然對何子瀾和李公公道:“還需勞煩兩位在這裏等我片刻,我想要去見幾位故人。”
聽到趙郡然是要去見故人,衆人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趙郡然并沒有多言,隻是對海蘭道:“你趕緊去附近買一些糕點來。”
此言一出,海欣便已經知曉趙郡然所說的“故人”是誰了。
何子瀾指揮車夫将馬車停好後,海蘭便提着兩袋糕點回來了。
趙郡然對頭對何子瀾以及李公公道:“左不過兩刻鍾我便會回來的,你們不必跟去,有她們兩個護着我便足夠了。”
李公公與何子瀾自然知曉兩姐妹身手了得,便也就含笑點了點頭。
海欣在前面引路,海蘭在後面守護,趙郡然跟着她們進了一間狹小黢黑的小木屋。此時小木屋裏正坐着一個小男孩,一名豆蔻女子,以及一名半老婦人。那婦人懷裏正抱着一個滿是奶香的小嬰孩,此刻小嬰孩正咬着手指咿咿呀呀地唱着什麽。
“啊,是趙小姐來了。這裏又髒又破,都沒個地方讓你坐。”說話的婦人正是張媽媽,
她見到趙郡然走進來,趕緊起身将座位讓了出來。
趙郡然環顧四周,隻見這間木屋是二進式的,外間是廳堂,用來會客用膳,雖然十分的狹窄,但足夠容納一桌六椅了。裏間應當是卧房,卻不知能夠住下幾人。當然,趙郡然也不關心這些,她朝張媽媽微微一笑,說道:“不必了,我來瞧瞧你們便要走的。”
海蘭将兩包糕點放在桌上,打開了其中一袋,拈起一塊豌豆糕遞給邵嘉霖道:“快嘗嘗新出爐的豌豆黃。”
原本微微有些小高傲的邵嘉霖此刻見到海蘭手裏的糕點,已然沒有半分少爺的架子,一把抓過來便往口裏猛塞,看樣子是許久不曾吃過了。
張媽媽看着他猴急的樣子,不禁歎了口氣,對趙郡然道:“夫人和姨娘們都去繡坊裏面做夥計了,如今府裏的開銷都指着她們三人。”
趙郡然輕輕點了點頭,從袖子裏掏出一個荷包,對張媽媽道:“這裏雖然不多,但你們拿去若能應一應急也好。”張媽媽正要推脫,又聽她繼續道,“你不必顧慮我的,我在外頭給人看診,好歹比夫人姨娘們去繡樓裏強。”
張媽媽這才将推辭的話吞咽了下去,感激地朝趙郡然福了福,接過荷包道:“趙小姐如此雪中送炭,我們真不知當如何感激你了。”
趙郡然不以爲意地笑了笑,說道:“嘉霖與婉茹也算是我的弟妹,他們如今還是長身體的時候,我也不能眼見着他們挨餓。”她說着便轉身離去。
張媽媽千恩萬謝地将她們一路送到巷子口,方才肯回去。
自古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趙郡然如今對她們接濟,她們是不可能不感激的。今日有所付出,那麽趙郡然将來得到的或許不止千倍。
重新坐會馬車後,車夫便加快了速度,不過一刻鍾的功夫便已經到了宮門口。
趙郡然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正有兩名女官垂首立在那裏。兩人笑容和煦、神态謙恭,絲毫沒有往日裏女官們飛揚跋扈的架勢。
她們一見到趙郡然,忙不疊地迎上來,朝她行了平禮道:“太後與皇後在朝陽殿設了家宴,有請趙小姐前去參席。”
“家宴?我一個外人,哪裏有資格參席呢。”趙郡然的面上看不出半點喜色,口氣平淡地說着。
女官們笑道:“趙小姐早晚是要入後宮的,如今随同太後參席,倒也是應當的。”
趙郡然微微點了點頭,欠身道:“那麽就請女官姐姐們帶路吧。”
女官們将趙郡然帶進宮的時候,并沒有徑直往朝陽殿走去,而是帶她先行去了太後宮中。
這會兒太後與周皇後以及袁貴妃都在正殿裏坐着說笑。趙郡然進殿的時候,瞧見袁貴妃正一臉殷勤地朝太後說着什麽,手裏正拈着一粒如紫玉般的葡萄小心翼翼地剝着,那動作可謂十分的謙恭柔順。
趙郡然的到來袁貴妃事先應當是不曾知曉的,她如今見到趙郡然笑容溫婉地走進來,驟然擺出一副驚訝的表情來,下意識扭頭看了看坐在身旁的周皇後。
周皇後卻是一副溫和甯靜的樣子,隻是含笑看着趙郡然,仿佛并沒有發現袁貴妃的神色有何變化。
趙郡然上前向衆人行過禮後,太後便笑道:“今日接你入宮是爲了讓你來參席家宴的,哀家已經爲你準備了華服,你先跟着史女官去換上。”
周皇後跟着笑道:“稍後還會有尚宮前去爲你梳妝打扮,等一切妥當後,你便随史女官去朝陽殿便是了。”
袁貴妃暗暗咬了咬牙,随後笑盈盈地将一粒剝好的葡萄遞到太後面前。誰知太後卻是擺了擺手,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便先過去吧。”
趙郡然恭送三人離開後,便由史女官帶着往偏殿去換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