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郡然微微含笑,搖了搖頭道:“你是陛下身邊的總管,不必在我面前自稱‘小的’,況且我如今與你也隻是閑話家常,你無須拘謹。”
何子瀾感激地點了點頭,問趙郡然道:“不知趙小姐有何打算?”
“你可知陛下派人爲邵敏茹作畫是爲何?”
“陛下倒也不曾同我說過,但宮裏人都說陛下看中了她,打算選入後宮爲妃嫔。”何子瀾一面說着,一面悄悄看着趙郡然的神色。
然而趙郡然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異樣,她始終保持着若有似無的笑容,婆娑着手指上的蔻丹道:“陛下這是在爲你選對食呢。”
“爲我?”何子瀾驚訝地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他迅速從凳子上站起來,不可置信地看着趙郡然。
趙郡然道:“你忠心爲主,陛下嘉獎你也是人之常情,這有什麽可驚訝的。”
何子瀾忙擺了擺手道:“不是,我是覺得陛下日理萬機,能夠費心爲我,實在是感激不盡。”說到這裏,他又不禁有些狐疑地看着趙郡然,問道,“陛下應當不會隻選了邵敏茹一人供我挑選吧?”
趙郡然慢慢點了點頭,拈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那動作如行雲流水,很是有一番美妙。過了片刻,她方才道:“再多的女子,也不過是爲了好堵住悠悠之口罷了,說到底選誰還是由你說了算的。”
聽到這裏,何子瀾早已經明白了趙郡然的意思。他趕緊保全道:“趙小姐放心,我定然不會對邵敏茹二心的。”
趙郡然輕輕勾了勾嘴角,那一笑猶如山花爛漫,璀璨生華。讓何子瀾一見,不由生出些澎湃來,他已然許久不曾見到趙郡然有這樣清雅的笑容了。
“這件事如今除了我們幾個并無人知曉,因此你萬萬不可對任何人洩露半個字,也不可讓人瞧出破綻來。待有朝一日你迎娶邵敏茹之後,我會爲你選一兩戶貧困的農戶,買上一兒半女,到時候你便可盡享天倫。”
何子瀾清楚,趙郡然與邵敏茹的仇怨可謂比海還要深,她又豈會讓邵敏茹從此享盡榮華呢。雖說嫁給太監是女人的苦楚,但也比嫁入窮苦人家挨餓受凍強過百倍。因此趙郡然出此主意必然還有後招。
果不其然,趙郡然繼續對他道:“你雖非完人,但身爲男兒三妻四妾也屬尋常。這一點,我和陛下都不會幹涉你的自由。”
趙郡然這不僅僅是要邵敏茹守活寡,還要讓她爲了生計與其她女人争寵啊。他一個總管雖然也可盡享榮華富貴,但如果安守本分,也是沒有能力讓三妻四妾錦衣玉食的。那麽便隻有讓妻妾們争寵了,誰得到寵愛,便享富貴;誰若失寵,便被棄之如履。
讓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爲了過上好日子而向一個太監邀寵獻媚,可以說那個女人幾乎是尊嚴蕩然無存了。
讓邵敏茹生不如死、顔面掃盡卻又無處傾訴,趙郡然的這一招實在是狠辣至極。
何子瀾想到這裏,背後不禁爬起一絲冷汗,看樣子這樣的女人他是不能夠得罪的,否則丢命是輕,隻怕欲死不能也未可知。
趙郡然朝何子瀾微微一笑,說道:“行了,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完了,你早些回宮去伺候陛下吧。”
何子瀾點了點頭,起身朝趙郡然道謝。
趙郡然笑道:“你我各取所需,何謝之有。隻要日後你能夠善待你的妾氏,便也足夠了。”
何子瀾再次點了點頭,便飛快地離開了。
海欣收拾了桌上的茶盞,對趙郡然道:“小姐,我總覺得讓邵敏茹嫁給何子瀾是便宜了她。何子瀾可是陛下跟前的總管,就算再不濟,總能夠給她一口飯吃吧。我倒是覺得,不如将她許配給乞兒或是老者,讓她感受風餐露宿的日子才好。”
“乞兒也好,老者也罷,終究是個正常的男子。她嫁過去就算吃苦,也不至于連僅存的一點顔面也消失殆盡。讓一個人餓肚子,可比讓那人受盡恥笑白眼仁慈得多了。”趙郡然說着便彎了彎嘴角,繼續道,“太監不能人倫,她早晚是要耐不住性子的。”
海欣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正準備轉身出去爲趙郡然做午膳,卻見何子瀾再次走了回來。
“何公公怎麽又回來了?”趙郡然有些詫異地問道。
何子瀾笑嘻嘻地說道:“我才剛走上大路,就見李公公趕着馬車往這裏來了。李公公是奉陛下之命來向趙小姐傳話的。”
他說着就退開了一步,趙郡然果然瞧見李公公正站在他身後,此刻正滿面笑容地朝趙郡然拱手。
李公公此番前來是穿着朝服的,可見應當不是來傳話,而是來宣旨的。
趙郡然趕緊起身朝李公公微微一笑,而後就聽李公公道:“請趙小姐接旨。”
海欣快步走到趙郡然身後,跟随趙郡然跪倒在地,聽後李公公宣讀的旨意。
這一日天色晴好,因已入深秋,道路上皆是密密麻麻的枯樹葉。車轱辘滾在地上,婆娑着枯樹葉,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聽着倒也有些悅耳。
趙郡然懶洋洋地靠在馬車壁上,海蘭替她蓋上了一件薄薄的絨毯。
海欣道:“這一路少說還需兩個時辰才能到宮裏,小姐先睡一會兒吧。等到了京師,我們再喚小姐醒來。”
趙郡然輕輕點了點頭,倒也覺得有些乏了,便眯眼睡了。
由于馬車裏坐不下太多人,此時何子瀾與李公公都在外頭跟着車把式坐在一起。李公公小聲對何子瀾道:“趙小姐入宮,此番必然在四妃之列,若是将來有幸生下大皇子,倒也是貴比皇後了。”
何子瀾笑了笑,神情間滿是竊喜,他輕聲道:“如今看來,我們倒也沒有巴結錯人。先前我還隻怕太後不喜趙小姐,将來隻肯讓她做個采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