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斌朝他拱了拱手,并未答話,而是道:“陛下請邵相去刑部走一趟。”
聽到“刑部”二字,邵振楠方才有些神色慌張。他原以爲羅啓煜不過是新帝登基,爲了在朝中立威,以查驗府邸收支爲名,特地來相府虛張聲勢的。
“陛下究竟爲了何事,要我去刑部走一趟?”邵振楠終于有了一絲笑顔,對沈立斌客氣道。
沈立斌依舊不肯作答,隻是同樣以微笑回敬他,說道:“在下隻管奉皇命辦事,從來不過問旁的事。邵相還是快些随我們去吧,刑部的官員還在恭候邵相呢。”
邵振楠面上盡量保持着笑容,心中卻在盤算着羅啓煜究竟查到了什麽,竟要将他帶去刑部這般嚴重。他忽然腦中一閃,趕緊對沈立斌道:“還請你們稍等片刻,我需要向家眷交代幾句。”
沈立斌倒也不曾阻攔,隻是含笑點了點頭。
邵振楠帶着管家快步進了後院,眼見着秦蕙蘭正抱着婷茹在園子裏賞花,趕緊上前幾步,對她道:“你快派張媽媽去敏茹房中,将她所有的衣物都拿去燒了,仔細不要讓旁人發現才好。”他說着便轉身離去。
秦蕙蘭還沒來得及聞明原因,邵振楠就已經從月亮門口消失了。于是她隻得趕緊派了張媽媽去邵敏茹房中收拾衣物。
邵振楠自打被沈立斌帶走之後,便不見再回來。秦蕙蘭派管家去刑部打聽了兩三回,也依舊沒能打探到任何的消息。
府中女眷各個都十分惶恐、坐立難安。四姨娘擰着眉焦急地走來走去,時不時地嘀咕道:“這可如何是好,郡然染病,被老爺送出府去了。娟茹又被太皇太後接進宮裏去了,如今府裏連個能打聽事的人的人都沒有。要是老爺當真出了事,我們這些人是要被充入官家爲婢的呀。”
羅啓煜當時将趙郡然送去鄉間,便對邵振楠稱要将她金屋藏嬌。而邵振楠爲了面子,自然不便如此對旁人說,便隻說是趙郡然染病,被送出府去隔離了。
秦蕙蘭聽到四姨娘的嘀咕,心中愈發惶恐,不由加重了語氣道:“你若害怕,便早早地收拾東西回娘家去,府裏也不差你一個。”
此言一出,四姨娘倒也驟然間安靜了下來。
就在這時候,邵鵬快步跑了進來,對秦蕙蘭道:“夫人,夫人,宮裏來了一位公公,說是陛下爲夫人和姨娘們安排了住處,讓大家趕緊收拾東西出府去。”
秦蕙蘭心口驟然一抽,亟亟問道:“那麽老爺呢?”
“老爺那裏,邵鵬依舊沒能夠打探到消息,隻怕……隻怕是已經被刑部關進天牢裏了。”邵鵬說着不由哀歎了兩聲。
四姨娘聽了不由雙腿一軟,期期艾艾地看着秦蕙蘭道:“夫人,老爺進了天牢隻怕是九死一生呀。”
秦蕙蘭本就心中惶恐,聽到她的話,愈發的感到煩亂,不由怒喝道:“那麽你想怎樣?大難臨頭各自飛嗎?”
話音剛落,就聽到前廳外響起一名太監的說話聲:“誰是府裏的夫人?”
秦蕙蘭趕緊走上前,盡量保持着客氣得體的笑容道:“公公,我便是相府的夫人。”
來人正是汪公公,他見到秦蕙蘭的時候并沒有半點笑容,隻是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随後道:“你們還杵在這裏做什麽,趕緊去收拾東西離開。這座宅院已經被陛下收回了,可不再是邵府了。”
秦蕙蘭一時間難以接受,整個人依靠在張媽媽身上,勉強打起精神道:“敢問這位公公,我家老爺究竟所犯何罪?”
汪公公揚着頭冷冷道:“邵振楠中飽私囊、奢靡度日,并私自開設營生,有違國法。但陛下念在其勞苦功高,便免其死罪,隻是發配充軍。”
“不會的公公,老爺名下的産業都已經交由先帝了,而且相府向來崇尚節儉,從來都不曾有過鋪張奢靡。還望公公代爲懇求陛下明察此事。”秦蕙蘭說着便要帶衆位姨娘下跪。
汪公公朝她們擺了擺手道:“你們不必跪我,是真是假你們看看這件衣裳就知道了。”他說着便将一個包袱丢給了秦蕙蘭。
秦蕙蘭打開包袱看了一眼,隻見裏面裝的是一件女子的衣衫,顔色淡雅卻不失貴氣,繡工卓絕,遠看若有似無,若隐若現。而近看則可謂是繁複大氣,美而不豔。此等繡工一看便知是出自上等繡娘之手。
“邵夫人,這件衣裳你應當有印象吧。”汪公公似笑非笑地問道。
秦蕙蘭托着衣衫的手指微微顫了顫,之後強自鎮定道:“我不曾見過這件衣裳,不知汪公公是從何處得來的。”
汪公公彎起嘴角笑了笑,忽然用力拍了兩下手掌道:“進來吧。”
緊接着便有一名青衫女子娉婷而入,那女子作的是宮裏的打扮,但憑她的衣着頭飾來看,便知是個女官。
“敏茹?”秦蕙蘭見到眼前的女子,不禁感到詫異。要知道自從邵敏茹入宮之後,她幾次三番想請邵敏茹來府裏小坐,都被邵敏茹拒絕了,然而今日居然跟着汪公公前來,必定不會是來爲相府求情的。
邵敏茹朝汪公公欠了欠身,之後便聽汪公公問道:“掌書女官,你可認得這件衣裳?”
“回汪公公,我認得。這件衣裳是我在相府做小姐的時候,父親命全大雍最好的繡娘縫制的。這上面的繡花是隐繡,每一朵的繡工皆是價格不菲。”
汪公公回頭對秦蕙蘭道:“據掌書女官所言,她在相府之時,有不少衣衫都是隐繡。就連先前的夫人所穿的繡鞋也是隐繡,可見邵相的家底頗爲豐厚啊。”
秦蕙蘭不可思議地看着秦蕙蘭,咬牙道:“敏茹,那可是你的父親啊!這裏可是你的家啊!你居然這般忘恩負義,要害死你的父親,整垮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