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郡然的話已經說得十分明白了,羅啓煜看中的是陳先生的忠心耿耿,是他的才智,而不是他們的大當家。如果大當家想要争得将軍之位,便要拿出些本事來才好。
陳先生雖然投靠山寨,但到底是有些文人氣質在裏頭的。對于趙郡然的話,他也是十分的認同。可大當家會如此認爲嗎?居住在山寨裏的粗人,僅憑着拳頭便自認爲可以打天下,如果此時羅啓煜不肯給他們恩賞,隻怕他們是決計不會善罷甘休的。
陳先生舉杯喝了一口酒,沉吟了片刻後方才道:“爲陛下敬重自是應當,但做人講究忠義,我自然不能因爲富貴而忘卻大當家對我的知遇之恩。所以……我隻怕是要辜負陛下的一片厚愛了。”
趙郡然忍不住笑了笑,雲淡風輕道:“陛下哪裏是要你背信棄義呢,不過是希望你能夠入朝爲相。至于你的大當家以及弟兄們,陛下自然也會爲他們安排妥當的。”
陳先生有些詫異地看了趙郡然一眼,眼睛瞪得滾圓,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他指了指自己,問道:“陛下希望我入朝爲相?”
“憑陳先生的武藝與學識,以及睿智和沉穩,擔起當朝宰相的位置隻怕是綽綽有餘的。”趙郡然說着便起身朝陳先生福了福,笑道,“郡然先行恭喜陳先生了。”
“趙小姐,如今不是有邵相當朝嗎?”陳先生有些不解,試圖叫住趙郡然問個清楚,誰知她竟是頭也不回地帶着海蘭離開了。
今日秦蕙蘭宴請邵敏茹隻怕是剃頭擔子一頭熱罷了,邵敏茹決計是不可能赴宴的。但趙郡然還是懶得回去應付衆人,便帶着趙興達在酒樓的貴賓室裏點了一些小菜,姐弟兩喝着酒閑聊。
趙郡然眼見着半年的功夫,趙興達長高了不少,人也長胖了,倒是十分的欣慰。她對趙興達道:“再過兩年你便要長成男子漢了,到時候成家立業,凡事都要靠自己,姐姐能夠照顧你一時,卻是不能夠照顧你一世的。”
趙興達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說道:“姐姐不必傷心,姐姐聰明又漂亮,天下好男兒多的是,誰說非要入宮爲妃才好呢。”
原來這孩子以爲自己是在爲沒能夠成爲皇妃而傷感呢,趙郡然不禁笑了笑,替趙興達倒了一杯酒道:“男兒家第一步就是要練酒量,無論應酬交際,喝酒是少不了的。”
趙興達笑嘻嘻道:“我一早就會喝酒了,掌櫃先前釀酒,都是讓我先品嘗的。”
趙郡然點了點頭道:“會喝酒與能喝酒不一樣,你哪一日若能喝下一壇子酒不迷糊,方才算是能喝。”
聽到這話,趙興達不禁贊同地點了點頭。他深怕趙郡然因爲羅啓煜而傷心,便不停地說笑話給她聽,倒是引得趙郡然笑聲連連。
她很是喜歡同趙興達在一起的時光,隻有這時候她才能夠無拘無束,任意說笑。當然了,同羅啓煜在一起的時候亦是如此,羅啓煜縱然心思深沉,但面對她的時候,卻是從來沒有半分的隐藏。
“好了,美酒佳肴都吃過了,你也該去幹活了,姐姐交給你的書你還需認真研讀才是。”趙郡然說着便起身替趙興達扯了扯衣領,含笑離去。
算算時間,相府也差不多該撤宴了,趙郡然便帶着海蘭打道回府。果不其然,邵敏茹并沒有賣秦蕙蘭面子來相府,而是推說羅啓煜那裏事務繁忙,連一刻鍾都缺不了她。
趙郡然從張媽媽口中聽聞此事不禁冷笑,邵敏茹這是嫌自己命長,準備惹上袁貴妃這個馬蜂窩嗎?
袁貴妃在閨閣之時名聲雖好,但趙郡然是見識過她的潑辣與狠毒手段的。她可以當着丫鬟婆子的面對府裏的姨娘恣意鞭撻,卻總有辦法叫全府上下守口如瓶,這一點可是像極了她那個不折手段的母親。
隻怕從這一刻起,邵敏茹在宮裏的日子就沒那麽好過了。
趙郡然回房歇息了一陣,想着今日羅啓煜冊立皇後與貴妃,她好歹也算是皇家的半個媳婦了,總該入宮去向兩人請安才是。于是她便吩咐海蘭挑選了兩樣賀禮,一個青玉寶葫蘆是送給皇後的,那寶葫蘆上是白玉雕琢的九尾鳳凰,鳳凰于飛,很是淩厲氣派。
送給貴妃的是一柄折扇,那折扇的扇骨是拿紅寶石打磨制成的,扇骨上罩着薄如蟬翼的素紗,紗上是雙面繡制的百花圖,粉如絹、紅如火,倒是與那扇骨極爲相稱。
趙郡然點了點頭,讓海蘭将禮物包起來後,便去了宮中。
周皇後是一位溫婉得如同水一般的女子,她無論見了誰,都是笑容溫和,表情恬靜。唯獨她在見到趙郡然的時候,倒是有些意外。想來她是早已經聽說過趙郡然此人了,深知趙郡然爲人孤傲冷淡,因此今日見到她前來賀喜,自然是有些詫異的。
然而很快周皇後便派人給趙郡然看茶,她朝趙郡然溫和地笑道:“外頭天氣悶熱,勞煩妹妹你走一趟了。”
趙郡然隻是淡淡一笑,說道:“今日是皇後娘娘的喜日子,郡然理應是要前來賀喜的。”
周皇後含笑點了點頭,卻是一時間找不到話題。她左右看了看,見多寶閣上放着一個西洋鍾擺,倒也是精巧别緻,難得的是她聽說那鍾擺的指針上鑲嵌着一種叫做鑽石的物件,比起寶石更要貴重幾分。
于是皇後便指了指那鍾擺,對宮女道:“将它包起來。”說罷她又含笑對趙郡然道,“今日不知妹妹前來,本宮沒有來得及準備回禮,這隻鍾擺是本宮的陪嫁,還望妹妹莫要嫌棄。”
趙郡然起身朝皇後謝了恩,便讓海蘭接過了宮女送上的匣子。她對皇後道:“再過一會兒隻怕貴妃娘娘要午憩了,郡然要趕着去給貴妃娘娘送賀禮,便不叨擾皇後娘娘了。”
周皇後的臉上依舊是溫和的笑容,她點了點頭,吩咐宮女将趙郡然帶去景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