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海欣這麽一說,趙郡然便愈發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她輕輕點了點頭,對海欣道:“這些日子你便替我盯着紅姑,她的一舉一動都記下了,仔細不要讓她發現了。”她說着又停了停,問海欣道,“近來陳先生那裏可有說些什麽?”
“陳先生聽聞六殿下即将登上儲君之位,很是高興。過幾****便準備動身回山寨,與他們寨主相商入京之事。”海欣繼續壓低聲音道,“在離京之前,陳先生希望見趙小姐一面。”
趙郡然淡淡笑道:“他不說我也準備見他呢,六殿下大業未穩固,他們便急着入京,這不是準備将六殿下推向火坑嗎?”
海欣聽聞趙郡然的話,頓時一愣。她先前倒是不曾想到,皇子與山賊勾結,那是何等的重罪,若是被皇帝知曉此事,别說是儲君之位,羅啓煜隻怕是要性命難保的。
想到這裏,海欣趕緊垂首認錯道:“是海欣疏忽了,好在及時告知小姐,否則……”
不等海欣說完,趙郡然便朝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這裏人多眼雜,我先回府裏去了。今日向來紅姑也不會再去向誰報備什麽事了,你便回栖霞酒樓通知陳先生。”趙郡然說着便起身離去。
海欣跟随趙郡然走出柔音軒後,又走了一段路,确信無人跟随後,方才借故爲趙郡然買野果子離開了。
過了片刻,海蘭重新回到趙郡然身邊。
趙郡然對海蘭道:“紅姑這件事終究有所不妥,我覺得還是提前告知六殿下爲好。”
海蘭道:“可是六殿下已經進宮侍奉陛下湯藥了,隻怕近些日子都是要住在宮裏頭的。武德宮沒有陛下的召見,小姐輕易進不去啊。”
趙郡然凝眉沉吟了片刻,一時間終究還是想不到借口與羅啓煜見面。她輕輕點了點頭,說道:“罷了,這些日子你便緊着點在相府和六殿下府隻見跑動,一旦見到六殿下回府,便将紅姑的事告訴他。”
誰知趙郡然才剛回到府裏,宮中便傳出了消息,說是皇帝駕崩了。
皇帝臨走之時,羅啓煜尚未感到武德宮,因此羅啓煜并沒有能夠見到皇帝最後一面。
他本是要進宮侍奉湯藥的,如今卻成了守靈了。
趙郡然得知消息後不禁歎息道:“看樣子沒有三五日,六殿下是不會出宮了。”
海欣點了點頭,并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陪着趙郡然進了院子。
誰知到了第二日,便有宮裏人來請她入宮去爲皇帝上香。她雖還未嫁給羅啓煜,但皇帝到底是下了聖旨将她配給羅啓煜爲妾的,她理應入宮爲皇帝上香。
趙郡然挑選了一身米色的衫子,頭上隻拿一朵杏色的絨花做了點綴,未施粉黛,刻意将自己打扮得素淨。她帶着海蘭上了馬車。
馮女官坐在馬車裏,對趙郡然道:“皇後娘娘因陛下駕崩,心情抑郁憂傷,趙小姐若是方便,皇後娘娘希望你能夠留在宮中相陪。”不等趙郡然開口,她又繼續道,“我已然同府裏的夫人說過此事,夫人也已經應下了。”
既然皇後開口,她哪裏有拒絕的資格和機會呢?趙郡然想也不想便點頭道:“隻要皇後娘娘不覺得叨擾,我自然是願意的。”
馮女官笑道:“皇後娘娘愛重趙小姐,豈有叨擾之說呢。”
趙郡然隻是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入得宮中,馮女官便快步将趙郡然帶進了昭陽殿。此時數十位皇子公主,以及嫔妃們都跪在靈堂前哭泣着。
羅啓煜與皇後兩人正在皇帝的棺椁前撒着酒,一杯接着一杯,兩人卻都是神情麻木的。
皇帝的薨逝對于皇後的打擊的确很大,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皇後便像是蒼老了十歲。她面色蒼白,舉手投足渾然無力,一副随時可能随風倒去的樣子。
羅啓煜同樣也是有些萎靡不振的樣子,然而他畢竟是未來的君王,這種時候無論如何都要擔負起大任。因此他縱然對于皇帝的薨逝一時間難以接受,可到底還是強打起身子指揮着衆人叩拜哭靈,節奏一點不亂。
趙郡然跟随馮女官走到靈堂前,接過宮女遞來的香燭,緩緩跪下去,朝皇帝的法身深深叩拜。
對于趙郡然的到來,羅啓煜是最先察覺到的。他放下酒盞,回身見到趙郡然正跪在蒲團上,舉着香虔誠叩拜,不由疑惑地朝皇後看了一眼。
因皇後如今正沉浸在悲痛之中,并沒有察覺到羅啓煜的神色。她回頭對趙郡然道:“你雖已接下先皇的旨意,但到底不曾真正嫁入皇家,今夜不必在此守靈。本宮讓人在坤甯宮裏收拾出一間廂房,你先行住下來。”
趙郡然倒也不曾說什麽虛情假意的話,隻是順勢朝皇後欠了欠身,便跟着馮女官退下了。
礙着諸位皇子公主在場,羅啓煜倒也不便問皇後爲何将趙郡然留宿宮中。就這樣,他強忍着心頭的疑惑和不安,直到用素宴期間,他方才有機會詢問皇後。
皇後與羅啓煜坐在一處,兩人皆是無甚胃口,隻是象征性地吃了幾口豆腐羹。
羅啓煜放下碗筷,對皇後道:“郡然尚在守孝期間,縱然接下了賜婚聖旨,卻也不能夠在這時候吊唁的。”
皇後強打起精神道:“庶民爲先皇吊唁,也是無可厚非的。你放心,母後留她在宮中不過是因她與本宮投緣,以便爲本宮纾解哀傷罷了。”
羅啓煜知道,事情顯然沒有這樣簡單。皇後突然在這時候将趙郡然接進宮中,必定是另有用意,縱然皇後不肯透露,他終究是有辦法知曉的。
皇後見羅啓煜不再多問,隻當他已然相信了自己的話。她喝了一口清茶,對羅啓煜道:“後日你便登基了,從此以後便是大雍朝的君主。國不可一日無君,同樣後宮也不可一日無後。本宮打算盡快爲你挑選皇後與嫔妃,以充實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