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啓煜來不及往下想,便抄了近路,比七皇子和七皇子飛先一步到了武德宮。
武德宮内除了皇後與邵貴妃,餘下的皆是諸位皇子公主侯在大殿裏。殿中寂靜無聲,諸位皇子公主們一個個低垂着頭站立着,衆人幾乎連大氣也不敢出。隻有邵貴妃正哄着小皇子在吃糕點,卻也是不敢發聲。
羅啓煜朝皇後行了禮,還未開口就聽皇後說道:“免禮吧,煜兒你趕緊進去見一見陛下。”羅啓煜聞言朝諸位皇子公主看了一眼,很快便由汪公公領着進了皇帝的寝殿。
彼時皇帝正平躺在龍榻上,雙目微閉,兩名宮女正在替他擦拭手腳。
羅啓煜朝皇帝快速地行過禮,随後走到龍榻前,接過宮女手中的巾帕,将她們摒退了出去。
皇帝聽到羅啓煜的聲音,輕輕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口中有氣無力地說道:“朕自知時日無多,有些事不得不盡快籌劃。”
羅啓煜哽咽道:“父皇千秋安泰,豈可胡言。”
皇帝自嘲般笑了笑,說道:“什麽萬歲,什麽千秋,說這些都是假的,如今朕隻求大雍朝的江山千秋萬載。”他說着便朝汪公公遞了個眼神。
羅啓煜隻見汪公公的手中捧着一個一尺見長,兩寸見寬的楠木匣子超羅啓煜走來。那匣子瞧着十分普通,無一絲奢華特别之處。然而裏面放置的物品卻是異常的珍貴——那是一道聖旨。
如果羅啓煜沒有猜錯,那道聖旨應當是皇帝的遺诏。
皇帝對羅啓煜道:“宮内的障礙,朕與你已經掃平,這宮外的障礙,需要你自己去鏟平。朝中無數大臣都是跟随朕半輩子的,朕縱然清楚他們一手遮天,卻也不便對他們動手。但你不一樣,你初初繼承大統,需要建立自己的心腹,若是動了這些大臣們,隻會得到那些蠢蠢欲動之人的支持。”
說到這裏,皇帝忍不住喘息起來。
羅啓煜一面輕撫着皇帝的胸口,一面連連點頭答應下來。
皇帝朝汪公公遞了個眼神,示意他先行退下。待汪公公走後,皇帝方才對羅啓煜道:“汪公公手中還有一份廢太子的诏書,朕未曾想到自己竟會因爲一場風寒而倒下,因此這份诏書還未來得及昭告天下,如今朕已然讓汪公公出去宣讀。”
這時候廢了太子,羅啓煜無疑會被人誤會成趁虛而入,恐怕到時候會有不少人會因此而不肯敬服于他。皇帝也不是不曾考慮到這一點,皇帝隻是相信憑着羅啓煜的心智,很快便能夠将一切處理妥當的。
羅啓煜朝皇帝點了點頭,說道:“父皇敬請放心,大皇兄那裏,兒臣必定會傾盡全力安撫妥當的,總不會叫他吃半點苦。”
皇帝滿意地應了一聲,很快眼中便閃現出一絲危險的意味來,帶着三分狡黠,令羅啓煜莫名地一驚。皇帝根本不給羅啓煜思考的時間,便說道:“朕另外還拟寫了一道聖旨,一刻鍾後,汪公公會當衆宣讀。朕決定将趙郡然立爲嫔,待朕入陵之日,便是趙郡然陪葬之日。”
羅啓煜聞言下意識身子一顫,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皇帝道:“父皇,難道您忘了君無戲言?您可是說過的,郡然可以憑借妾氏的身份嫁給我。”
皇帝道:“那麽你應當也曾聽過‘口說無憑’了。朕思來想去,趙郡然這樣的女子終究不能夠留在你身邊,紅顔禍水,總有一天她是會危害到大雍江山的。”
羅啓煜微微一笑,笑得有些無奈,有些嘲諷。他看着皇帝道:“父皇以爲郡然何德何能,有能力威脅到大雍江山?她說到底不過是個弱女子罷了。”
皇帝輕輕閉了閉眼,微微松了一口氣,一副十分坦然的樣子。他對羅啓煜道:“晚了,隻怕此刻汪公公已在大殿外宣讀聖旨了。”
話音剛落,皇帝便瞧見羅啓煜轉身離去。
皇帝一面拼命咳嗽,一面呵斥道:“你今日若膽敢離開,朕便讓那道遺照永不見天日。”
羅啓煜輕輕偏轉身子,朝皇帝躬了躬身,說道:“父皇不會這麽做的,因爲除了我,您根本無人可選。”
聞得此言,皇帝便愈發急遽地咳嗽起來。羅啓煜說得沒有錯,放眼望去,他的确無人可選,隻有這個兒子才是真正堪當大任的,無論才智還是心性,衆皇子都無人能及。
不給皇帝思考的機會,羅啓煜已然快步走出了寝殿。
此時汪公公正捧着一封聖旨在高聲宣讀着:宰相邵振楠之養女趙郡然品行上佳、端莊賢惠,深得朕心,故朕特将伊立爲……
汪公公剛宣讀到一半,忽見羅啓煜走上前來。他對汪公公道:“陛下請汪公公即刻進寝殿侍奉。”
“可是這聖旨還沒……”汪公公有些爲難地開口,然而當他見到羅啓煜的眼神時,便趕緊止住了口。
羅啓煜從汪公公手中接過聖旨,柔聲道:“餘下的部分便由我來宣讀,汪公公還是趕緊去侍奉陛下吧。”他說着便重新展開聖旨,對着衆人宣讀道,“故朕特将伊立爲六皇子側妃,望其恭謹持家,尊夫孝母,率天下女子之範。”
皇後聽到羅啓煜讀到這裏,頓時秀眉一挑,萬分詫異地看向他。然而爲怕被人瞧出破綻來,皇後很快便又恢複了常色。
羅啓煜将聖旨塞入袖中,走向皇後道:“母後還是讓諸位兄弟姊妹都散去吧,父皇龍體抱恙,眼下應當靜養才好。”他說着便朝皇後及衆人拱了拱手,很快便又回到了皇帝的寝殿。
皇帝已然聽到了武德殿内的宣旨聲,他見到羅啓煜走進來,不由瞪圓了雙眼,用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兒子。
羅啓煜噗通一聲跪倒在皇帝面前,鄭重道:“父皇敬請放心,大雍朝無人可動,即便是郡然動了江山,兒臣也會叫她後悔生生世世的。但是父皇也不可動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