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趙郡然已然瞧出了錢沐陽的心思,她隻做不知,朝他微微一笑道:“錢先生奔走多日,也是十分辛勞的。這些日子錢先生便回住處好好歇息,餘下的事就交由我和六殿下來解決吧。”
錢沐陽朝趙郡然點了點頭,剛走出栖霞酒樓,就看到夏默聰一手提着幾副藥,另一隻手接過海蘭遞上的銀兩。
海蘭對夏默聰道:“這幾副藥吃下去,夏小姐應當也康複得差不多了。小姐交代你的事千萬不要耽擱,盡快辦妥了才是。”
夏默聰朝海蘭點了點頭,說道:“請趙小姐放心便是。”
海蘭目送夏默聰離開,方才轉身準備進栖霞酒樓。此時她瞧見錢沐陽正站在自己面前,忙朝他福了福。
錢沐陽道:“原本趙小姐的事我是不該過問的,隻是如今正值易儲的節骨眼上,還望趙小姐千萬不要因爲個人恩怨而生出什麽事端來才好。”
海蘭微微點了點頭,并不曾多言,她朝錢沐陽道了聲“失陪”,便進了栖霞酒樓。
趙郡然站在窗前,看着夏默聰提着藥匆匆拐過街角,像是往城南破廟的方向去了。
看樣子夏府卻是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這時候隻要有人稍稍給他們一點好處,怕是讓他們肝腦塗地他們也是在所不惜的。想到這裏,趙郡然對剛剛推門而入的海蘭道:“回頭你去打探打探,夏府一家如今住在何處,想法子給他們送些米糧過去。”
海蘭當然知道小姐是不可能救濟夏侯一家的,她這麽做無非是籠絡人心。但海蘭還是忍不住勸說道:“小姐先前所做所爲不就是爲了夏侯能夠有此下場,何故再去救濟人呢?若說拉攏夏默聰倒是容易,可是夏侯冥頑不靈,小姐就不怕肉包子打狗嗎?”
趙郡然道:“再兇悍的狗,隻要餓了,終究還是要對人搖尾乞憐的,我就不信夏侯一家甯願挨餓受凍也不受人救濟。”
依照趙郡然的吩咐,第二日一早海蘭便去打探了夏侯一家的住處,之後便帶人送去了幾袋米糧,以及一些粗布麻衣。
夏侯雖然表現得十分強硬,說是無論如何都不肯收相府的人送來的東西,但到底也舍不得将米糧丢出去,隻是将海蘭轟走了。
海蘭朝夏侯一家翻了個白眼,倒也懶得與他們計較便回了京師。她回京師的同時,還将一個消息帶給了趙郡然。
“昨日夏默聰在萬府門外跪了許久,口口聲聲說要見大小姐,想要親自向她陪個不是。誰知萬府的家丁将他當成了鬧事的流氓,一盆馊水扣在了他的臉上。後來夏默聰依舊不肯離開,鬧得左鄰右舍都出來瞧熱鬧。”
趙郡然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她淡淡開口道:“平日裏瞧那夏默聰是個半點苦都吃不了的人,沒想到這般炎熱的天氣,他倒是跪得住。”
海蘭點了點頭道:“誰說不是呢,後來連來瞧熱鬧的人都覺得他可憐,替他向萬老爺說情,讓他親自去給大小姐道個歉。”
夏默聰隻說要向邵敏茹道歉,卻不說因爲何事道歉。如此一來,大家便都開始浮想聯翩,胡亂猜測了。有人好奇就會去打聽,到時候邵敏茹出現在青樓的事情便會被完完全全地翻出來。
想到這裏,趙郡然隻覺得心中有無限的快意。
夏莫瑤的傷痊愈之後,便要依照聖旨再次離京了。那日兄妹兩落魄離京的時候,趙郡然正在去宮裏的路上。她坐在馬車裏,遠遠地望見兄妹兩衣衫褴褛,眼神渙散,像是行乞多日一般。她原本不過就是想要給夏莫瑤與夏默聰兩兄妹一些教訓,既然如今夏府已經落得這般田地,她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趙郡然放下車簾,對海蘭道:“以後每隔兩個月,你便送一些米糧去夏侯家中,送去的米糧必須隻能供他們維持一個月的生計。
海蘭疑惑道:“那接下來的一個月呢?”
趙郡然淡淡道:“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遠比連年挨餓受凍更爲痛苦,我要的便是讓他們嘗嘗這種滋味,如此才能令夏侯爲無敵米折腰,低下他那顆高傲的頭顱來。”
兩人說着話,已然到了宮門口。
趙郡然下了馬車,忽見劉禦醫壓低着腦袋往宮門口的方向走來,像是在刻意躲着侍衛們。趙郡然心下有些奇怪,不禁朝他多看了兩眼。
隻見劉禦醫的手緊緊地攏着袖子,那袖子鼓囊囊的,裏面像是藏了什麽東西。
趙郡然朝海蘭看了一眼。
海蘭輕輕颔首,忽然“啊呀”了一聲,而後指着一顆梧桐樹道:“那是什麽!”
侍衛們聞聲看去,此時劉禦醫也下意識看向海蘭所指的方向,匆匆看了兩眼,便十分心虛地低下頭去。
劉禦醫加快了步伐,想要快些離宮,誰知就在這時候海蘭大聲喚道:“這位大人快請留步!”
然而劉禦醫裝作沒有聽到,依舊快步往宮門口走去。
趙郡然眯了眯眼,心知劉禦醫的袖子裏必定有什麽古怪。
此時侍衛們紛紛跑到劉禦醫面前,将他攔了下來。
劉禦醫戰戰兢兢地問道:“不知出什麽事了?”
其中一名侍衛道:“劉禦醫的背後趴着兩隻大馬蜂,隻怕馬蜂傷及劉禦醫,還請您速速将衣服脫下來,我們這就給您重新取一件衣裳來。”
劉禦醫皺了皺眉,将信将疑地看了侍衛一眼。就在這時候,他瞧見海蘭正護着趙郡然往一旁的回廊裏躲。之後他再看了看那株梧桐樹,卻見一個碩大的馬蜂窩挂在枝頭,幾隻馬蜂圍着巢轉悠着。
“馬蜂雖愛蜇人,但隻要不傷及它們,并無大礙的。”劉禦醫笑了笑,就要離開。
趙郡然對劉禦醫道:“馬蜂不比蜜蜂,若是誤傷了人,隻怕性命堪憂,還望劉禦醫趕緊将袍子脫下來才好。”她說着便朝他福了福,沿着回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