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啓煜道:“我此等樣子面聖,到底于理不合,還請汪公公速速爲我準備一件替換的衣裳過來。”
于理不合隻是其一,羅啓煜多少還是怕皇帝見到他此番打扮,會遷怒于趙郡然。
汪公公心知羅啓煜的想法,趕緊點了點頭,帶羅啓煜去偏殿淨臉更衣。
羅啓煜換上的是一件侍衛服,雖然并不是十分合身,但到底也不容易教人懷疑。他親自洗淨了臉上的脂粉,卸下钗環後,便匆匆豎起了發冠。
汪公公帶着羅啓煜去了武德殿,此時皇帝正隻身一人在大殿裏背着手踱來踱去。
皇帝聽到殿門被打開的聲音,不由回過頭來,卻見是羅啓煜進宮來了。皇帝半是詫異半是緊張地問羅啓煜道:“你便是穿着侍衛服混入宮的?”
這樣的法子何其愚蠢,禦林軍之中并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是完完全全效忠于皇帝的,萬一守宮門的禦林軍當中有什麽人存有異心,羅啓煜豈不是将自己推入危險之中。
皇帝瞧見他的模樣,不禁歎了一口氣道:“朕總是會想法子召你進宮的,何必這樣心急呢。你這等樣子,隻怕宮裏有一半人都能将你認出來。”
羅啓煜朝皇帝抱了抱拳道:“父皇誤會了,今日是郡然護送兒臣入宮的,兒臣入宮之時穿的并非侍衛服。”
皇帝劍眉一擰,神色肅穆道:“趙郡然護送你入宮?她何德何能,将你送入宮來。”
羅啓煜道:“回禀父皇,郡然讓兒臣扮作了她身邊的丫鬟海蘭,雖然這個法子有些強人所難,但勝在安全。”
在羅啓煜如何安全進宮面聖這件事上,皇帝想了無數的法子,但是他萬萬不曾想到讓羅啓煜扮作丫鬟跟随哪家的小姐入宮來。如今聽到趙郡然竟然想出這樣一個絕妙的法子,倒也是十分佩服她的指揮的。
然而皇帝隻是淡淡點了點頭,說道:“這個法子何止強人所難,簡直有辱你的顔面。不過既然你安全入宮,朕便不做追究。”
羅啓煜悄悄松了一口氣,朝皇帝拱手謝恩。
皇帝擺了擺手命羅啓煜坐下來。
汪公公迅速走到殿外,把守着殿門。
皇帝對羅啓煜道:“有些事,朕派去的人不便同你細說,今日朕就再同你好好說一說。”他喝了一口茶,而後歎了一口氣道,“太子資質平庸,又過于良善。他對于朝中的局勢雖然十分明朗,孰忠孰奸心中也是十分的了然。可是如果有一天朕要求他親手将奸臣們都解決了,怕是他必定會存有婦人之仁的。”
羅啓煜點了點頭道:“太子的确十分良善,這也是祖母格外疼愛他的原因。”
皇帝道:“良善固然總要,但身爲儲君,或者說身爲君王若是過于良善,無疑是将自己推入險境。”
在羅啓煜離開軍營之前,皇帝派去的人已經将皇帝冊立太子的緣由,和急招羅啓煜回京的事簡單地同羅啓煜說了。
皇帝當時急着冊立魏王爲太子,便是爲了将兒子們的注意力都從羅啓煜身上移開,好讓羅啓煜安安心心地赴戰場。在此期間,太子不過充當了一個掩護羅啓煜的角色,等到羅啓煜安然回京後,皇帝終究是要将太子之位讓給羅啓煜的。
隻是冊立太子容易,廢太子難。畢竟若是随便找個理由将太子廢了,隻怕天下人不服,朝臣們不服。如果非要折騰出什麽事來廢了太子,皇帝又怕太子從此背上罵名。
所以如今皇帝隻能暫且将羅啓煜提前接回京師,等到太子能夠全身而退後,皇帝再将羅啓煜送上太子之位。
羅啓煜初初聽聞此事的時候,實在難以接受。他與太子情深意重,縱然他也希望有一日能夠成爲萬人之上的君王,可到底是不可能踏着太子的後背上位的。可是來人堅持稱太子受封之時便已經知曉皇帝的意圖,也是欣然接受的。
羅啓煜雖然不能完全确定那人說的話是真是假,但太子仁慈,做出這樣的事來也不足爲奇。
皇帝見羅啓煜沉吟不語,不由提高了銀兩道:“莫非你也要學習太子,存有婦人之仁?”
太子繼位登基,皇帝必定是不會允許的。畢竟他實在太過仁善,仁善到連羅啓煥企圖毒殺他的親生孩子,他也能就此作罷。羅啓煜若是推诿,皇帝未嘗不會考慮其他皇子。到時候無論是誰登基,他和太子必然不會再有好日子過的。
想到這裏,羅啓煜趕緊起身朝皇帝深深一拜,說道:“兒臣不敢,這件事兒臣必定聽憑父皇做主。”
皇帝滿意地點了點頭,命汪公公在武德宮内爲羅啓煜安排了一間偏殿,讓他暫時住下來,一日三餐都由親信遞送,暫時不能夠踏出偏殿大門,以免被人瞧見,壞了皇帝的計劃。
羅啓煜在偏殿住下後的第二日,聽聞太子在街上醉酒落馬,竟是摔傷了腰骨。羅啓煜聞得此消息焦急萬分,但礙着皇帝限制他出殿,便也隻是幹着急的份。
皇帝驚聞太子摔得十分嚴重,怕是會留下什麽後遺症也未可知,便心急火燎地帶着汪公公往太子府趕去了。
太子平躺在床榻上,整個人被拿木闆支撐着,全身用布條纏着,卻是動彈不得。
太子妃一面抹着眼淚水,一面喂着太子喝湯藥。
皇帝不等人通報,便快步進了太子的卧房,問院判道:“太子究竟情況如何?”
院判匆匆行禮後答道:“回禀陛下,太子摔斷了腰骨,如今臣雖已替太子續上,但因爲腰部不似胳膊腿腳那般容易接骨,一切終究還要看後期恢複的情況才能定論了。”
太子妃張了張口,正要朝皇帝說什麽,卻見太子朝她擰了擰眉。
皇帝厲聲道:“事到如今,你還想袒護什麽人嗎?”說着又看向太子妃道,“你且說來。”
太子妃福身道:“回禀父皇,太子墜馬一事十分的蹊跷,還望父皇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