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顯然已經在宮中等了許久,見到趙郡然進了正殿,不等她行禮,便命宮女搬來繡墩讓她坐下來。
趙郡然還是依禮朝太後福了福,方才坐下來。
太後對楊嬷嬷道:“你快去打聽打聽,皇帝可曾下早朝了?”
楊嬷嬷道:“回禀太後,老奴方才帶趙小姐來時路上,已然向武德殿裏的宮女打聽過,因與衛國的戰事吃緊,陛下此刻還未下朝。”
太後點了點頭,趙郡然道:“哀家聽說相府的夫人剛剛誕下一位五小姐,可是母女安好?”
趙郡然含笑道:“勞太後惦記,夫人誕下了一位可愛伶俐的五妹妹,倒是母女安康。”
太後朝楊嬷嬷看了一眼,很快楊嬷嬷便從屏風後捧出了一隻橡木描花匣子。太後對趙郡然道:“這是哀家給相府五小姐的出生禮,原本是該由相府夫人抱着五小姐進宮來領賞的。隻因她還在月子裏,便由你替哀家轉交吧。”
趙郡然趕緊起身朝太後福了福,笑道:“郡然替夫人感謝太後恩賞。”
太後見趙郡然行事沉穩,規矩一樣不差,卻是有些不自覺地歎息了一聲。
趙郡然知道太後因何而歎,她歎息趙郡然并非邵振楠的親骨血,出身低微,配不起她的娘家人。太後雖喜歡趙郡然,卻一直不曾贊同趙郡然嫁入皇室,隻因她爲皇帝所不喜。她好幾次想要将趙郡然配給自己的娘家人,好趙郡然留在身邊,可趙郡然的出身到底令太後有所芥蒂。
趙郡然倒是對自己的出身很是滿意,因爲有了這低微的身份,她便可躲過太後的“喜愛”,無需再爲了逃避婚事而費心。
宮女送上了茶水,太後喝了一口茶,對趙郡然道:“哀家聽說敏茹出了事,被邵相送出府去了。這件事說小也不小,但仔細論論,也不過隻是一件家事。邵相如此做,豈不是等同于斷了敏茹的後路。”
趙郡然隻是微微垂眸,應了聲“是”。
太後問道:“這件事新夫人是如何處理的?”
趙郡然起身對太後道:“這件事夫人已然在極力勸說義父,但義父的性子卻是聽不得任何人的勸說的。因此夫人便隻能等着義父消氣之後,再想辦法将大小姐接回府中。”
太後悠悠地歎了一口氣,說道:“究竟是何人這般作惡,好好的一個女兒家就這樣被壞了名聲。”
言語間,太後似乎是在爲邵敏茹鳴不平,但事實上太後很是介意這件事的。邵敏茹妄圖再嫁入皇家,或者嫁給世家子弟,那都是不可能的。邵振楠也很是清楚這件事,因此與其讓邵敏茹留在府中高不成低不就,所幸認了萬老爺爲義父,好歹也能嫁個像樣的人家。
趙郡然也跟着太後歎息了一聲,說道:“義父雖然很想徹查這件事,但唯恐越是張揚便越傷了大小姐,便也隻好忍氣吞聲了。”
太後沉吟了片刻,方才對楊嬷嬷道:“敏茹也是哀家看着長大的,哀家好歹要還她一個清白。你速速派一些可靠的人出去,仔細查一查這件事。”
趙郡然眉心微微一動,眼底浮起一抹冷然。
就在楊嬷嬷剛離開未多時,有宮女進來禀報太後,皇帝已經下了早朝。
太後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對趙郡然道:“你趕緊随哀家去武德宮。”
趙郡然應了聲“是”,整了整衣裙,扶着太後往武德宮去了。
汪公公已然一早就知曉太後要将趙郡然帶來武德宮爲皇帝診脈,因此派了兩名宮女守在武德宮外,她們瞧見太後遠遠而來,快步走上前去将太後扶過。
趙郡然退到太後身後,跟着她進了武德宮。
武德殿的大門敞開着,皇帝正坐在書案上批閱奏折,時不時地咳嗽幾聲。
趙郡然見皇帝一陣咳嗽過後,面上便有些泛紅,微微喘着氣,好似十分吃力的樣子。她心下疑惑,咳嗽不過是小病痛,禦醫們何故診斷不出皇帝的病症呢。她收起思緒,朝皇帝穩穩行禮。
太後看了皇帝一眼,說道:“皇帝久咳不止,哀家很是擔憂。宮中的禦醫們卻都束手無策,因此哀家便将郡然召進宮裏爲皇帝瞧瞧。”
皇帝朝太後十分恭謹地行了禮,笑道:“趙小姐雖是大夫,但到底不曾經過禦醫的教化,在醫術上多少還是有所欠缺的。”
他的言下之意便是趙郡然的醫術肯定不如禦醫,連禦醫都找不出病症來,她一個民間大夫如何找得到呢。
趙郡然倒也不氣惱,隻是微微含笑。
太後皺了皺,對皇帝道:“民間的匠人未必比宮中的差,民間的大夫也未必輸過禦醫。皇帝不讓郡然瞧瞧,又如何能夠斷言呢。皇帝已經咳嗽多日,如此拖下去,哀家也跟着擔憂,也不能安寝。”
皇帝聽到太後如是說,方才點了點頭,命人扶太後坐下來。皇帝自己也在龍椅上坐了下來,朝趙郡然颔首示意。
趙郡然上前瞧了瞧皇帝的面色,而後問道:“陛下咳嗽之時,可曾覺得喉嚨幹癢?”
皇帝搖了搖頭,說道:“朕隻是覺得胸口發癢,喉嚨裏倒是并無任何感覺。”
“那麽陛下咳嗽之時,胸口可曾覺得有輕微的痛意?”
“咳嗽之時并無感覺,隻是每次咳嗽過後,會有一陣輕微的痛意。”
趙郡然輕輕點了點頭,随後替皇帝把了把脈,不禁眉頭微微一擰。
這個細微的動作已經被皇帝看在眼中,但因爲太後在場,皇帝深怕太後爲他擔憂,便不曾發問。
趙郡然朝太後道:“回禀太後,陛下恐是勞累過度,隻要多加休息,并無大礙。”
太後顯然有些不相信趙郡然的話,她看了看皇帝的面色,說道:“這數十年的時間,皇帝都是披星戴月,倒也不見有過如此症狀。現今有太子幫襯皇帝打理朝政,更不會太過勞累才是。”
趙郡然含笑道:“正因爲如此,陛下如今反倒有所不适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