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們将随身之物收拾妥當後,夏侯就命管家把庫房裏所有的珍玩送去當了,換成了銀票,方便帶在身上。
因夏家世代住在京師,京師所有的官員都已經認得夏侯。他此時落難,若是留在京師,無疑惹人笑話和白眼。所以夏侯便提前一日讓管家去京師外租下了一座宅子,以供家眷們居住。
離開夏府的時候,夏侯對家眷們道:“你們先去新宅子裏,陛下命我入宮,我晚些時候再過去。”
夏莫瑤有些擔憂地對夏侯道:“父親此次被陛下奪爵,可是因爲皇後娘娘喜愛莫瑤,有人怕莫瑤擋了他的前程。”
夏侯隻是淡淡一笑,說道:“這些事你不必過問,父親自會處理妥當的。”他說着便吩咐夫人帶衆人離京。
趙郡然眼見着夏府的人都坐上了馬車,方才從一家首飾鋪裏走出來。她袅袅婷婷地走到夏侯面前,朝他福了福,說道:“夏侯……哦不,是夏先生。不知夏先生可否借一步說話?”
夏侯見到趙郡然,倒是有些詫異。他沒好氣地說道:“趙小姐有什麽話,在這裏說也無妨。”
趙郡然眨了眨眼,目光中帶着一絲狡黠,她柔聲問道:“夏先生當真要讓我在這裏說?”
“不然呢,難不成趙小姐還打算去開一間雅室,請我進去說話?如此似乎有些于理不合吧,難道從前華莊夫人不曾訓導過趙小姐?”
趙郡然的臉上依舊是一副恰到好處的笑容,她輕輕搖了搖頭,對夏侯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樣的事,我自然是做不出來的,隻怕夏先生才喜歡。”
夏侯聞言頓時面色一變,很快他又擺出一副聽不明白的神情,冷冷道:“還望趙小姐注意自己的言行。”
趙郡然直直地看着夏侯,像是要将他看穿了一般。她目光森冷,口氣更是冰冷得讓人起了寒戰:“我祖母過世那日,夏先生見府裏的随從留在了相府,本是想趁亂毀我清白。誰成想,那人竟然跑錯了地方,竟是跑到了大小姐的房裏。”
“我府裏的随從,哪裏有這等本事在相府亂闖,趙小姐可真是說笑話了。”
“是不是笑話,夏先生問一問我的義父便清楚了。夏府的随從不僅闖入了邵府嫡女的閨房,還偷走了她的繡帕。如此行徑,也虧得我義父宅心仁厚,才肯忍得。不過如今你已然受到報應,也算是天網恢恢了。”趙郡然說罷便朝夏侯欠了欠身,道了聲“告辭”。
夏侯瞧着趙郡然的背影,咬了咬牙。他才剛落難,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就敢來奚落自己。更讓夏侯可氣的是,邵振楠當真就這般不露聲色地把自己拉下馬了。
一下早朝,邵振楠就跟着皇帝回了武德殿。
皇帝連朝服都沒有換,就在殿内的龍椅上坐下來,問邵振楠道:“你爲何屢次三番派人追查大寶的行蹤?”
邵振楠對于皇帝口中的大寶有些疑惑,但稍稍一想,便知皇帝說的是當日闖入相府的盜賊。他朝皇帝抱了抱拳,如實道:“回禀陛下,隻因……隻因此人闖入相府偷走了小女的繡帕。臣怕小女的繡帕流落到别人手裏,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這才想着要将他找到的。”
皇帝輕輕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麽你可知此人是何來曆?”
邵振楠搖了搖頭道:“回禀陛下,臣并不知此人的來曆,但見他進入相府,如入無人之境,想必定是慣偷。”
“是不是慣偷朕不知曉,但他能夠進入相府,定是有人安排的。”皇帝冷笑了一聲,又問邵振楠道,“邵小姐的繡帕可有找回?”
邵振楠沉吟了一瞬,方才如實相告:“回陛下,小女的繡帕雖已找回,卻因輾轉流入了青樓,此事卻有些棘手。”
皇帝面上不露聲色,心中已然對此事有了些許芥蒂。他朝邵振楠輕輕點了點頭,口氣平淡道:“雖是棘手,但到底難不倒你。”
聽到此言,邵振楠的心不由沉了沉。皇帝若想要攬下此事,是輕而易舉的。可既然他表現得如此不上心,便說明對邵敏茹也是不曾上心的。邵振楠一心想要将這個寶貝女兒送進皇家來鞏固自己的地位,但這個女兒并不讨帝後喜歡,如今出了這樣的事,他便愈發犯愁了。
邵振楠朝皇帝道了聲“是”,見他不再對這件事上心,便拱手告退了。
他才剛走到武德殿外,卻見汪公公帶着夏侯往這裏走過來。因夏侯被奪爵,此番來面聖便隻是穿了一件尋常的蜀錦衫子。那件衫子卻也是夏侯精心挑選的,既不惹眼也不寒酸,倒是與他如今的身份相符。
邵振楠走上前去朝夏侯拱了拱手,還未開口卻聽夏侯朝他冷冷哼了一聲。
“有勞汪公公了。”夏侯并未理會邵振楠,而是徑自進了武德殿。
邵振楠有些詫異地回頭看了一眼夏侯,隻當他被奪爵,心中不快,倒也不曾深想。
夏侯進了武德殿,見皇帝剛換下了朝服,從房裏走出來,便趕緊跪倒在地,朝皇帝穩穩地行了叩首禮。
皇帝似笑非笑道:“從前你隻需對朕行躬身禮,如今卻要行叩首禮,着實是爲難你了。”
夏侯微微抽了抽嘴角,很快便換上了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對皇帝道:“草民惶恐。”
皇帝道:“你又有什麽惶恐的?殺人放火,揣測聖意,能做的事都已經做盡了。”
“陛下明鑒,草民任職期間對陛下忠心耿耿,卻是從未敢揣測過聖意的。”夏侯心下雖已經猜到了皇帝說的是哪件事,但他心中賭氣,便是不肯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