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栖霞酒樓,趙郡然爲怕有人跟蹤,便走街串巷繞了幾道彎,方才進了柔音軒。
紅姑看到趙郡然走進來,倒是有幾分詫異,她趕緊迎上前來問道:“相府老夫人未出殡,趙小姐怎麽來柔音軒了?”
趙郡然淡淡道:“紅姑你去準備一間雅室,我有話要吩咐你。”
紅姑見她面色凝重,一刻也不敢怠慢,親自開了一間廂房,便将趙郡然請了進去。
趙郡然坐下來道:“你想辦法替我找一個可靠的青樓女子過來,我有一件要緊事要讓她去辦。”
紅姑十分爲難地說道:“這件事還請趙小姐恕我無能爲力,若是柳娘,倒是認得不少這樣的女子,可我常年在六殿下府裏當差,卻是并不曾與這些人打過交道的。”
起先趙郡然隻當紅姑是柳娘之流,定然認識不少青樓女子,交友甚廣。然而如今聽她這樣說,倒是覺得自己對她有些誤會了。她點了點頭,柔聲道:“不認得也無妨,我另尋人就是了。”
話是這樣說,可趙郡然又要去找誰呢?
海蘭見趙郡然犯難,便輕聲提醒道:“小姐可還記得上一次譚鴻請了鸨母綁架您?”
趙郡然聞言不禁眸光一閃,她看向海蘭道:“你有辦法找到那鸨母?”
海蘭搖了搖頭道:“海蘭自然找不見她,但是譚鴻必定是能夠找到她的。”
趙郡然輕輕歎了口氣,剛想說譚鴻被皇帝發配,卻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然而話還未說出口,她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去藥鋪抓幾味藥,我們便也該回去了。”趙郡然終止了這個話題,四下裏瞧了瞧,發現一間藥堂,于是快步走去。
兩人在藥堂裏抓過藥回到相府,此時相府的大廳内已經摘去了素缟,換上了一例黑紗。幾位遠親女眷正坐在前廳内喝着茶,秦蕙蘭陪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老夫人生前的事。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副沮喪之色,然而究竟孰真孰假,趙郡然根本懶得探究。她的目光朝衆人臉上飛快地掃過,最後落在了秦蕙蘭身旁的一名女子身上,那女子穿着素淨,俏麗的臉上不施脂粉,舉手投足很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趙郡然走進前廳,朝諸位女眷福了福,因大多人她都是不認得的,便隻是含笑問安。她走到秦蕙蘭面前,朝她身旁的女子福身道:“許久未見譚采女,不知譚采女可安好?”
譚穎忙起身朝趙郡然點了點頭道:“勞趙小姐惦記了,我一切安好。”
趙郡然輕輕颔首道:“我記得上一次譚采女說自己時常夜裏幹咳,譚采女可曾請禦醫把過脈?”
譚穎的面上閃過一絲疑惑,正要詢問趙郡然是不是記錯了,卻見她眸光一凝,正朝自己投來制止的神情。譚穎心下會意,便趕緊笑道:“宮裏的禦醫們都忙着伺候各宮娘娘,卻是無暇顧及我的。”
“譚采女若不介意,不如就請郡然爲你把一把脈,如此也好放心些。”秦蕙蘭出身平平,如今自是要可這勁兒讨好宮裏人,哪怕面前的人是個不受寵的采女,她也不想放過。畢竟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之事,她已然司空見慣了。
趙郡然等的便是秦蕙蘭的這句話,不等譚穎點頭,她已然做了個“請”的手勢道:“還請譚采女移步花廳。”
譚穎有些惶惶不安地跟着趙郡然離開,還未走進花廳,她便開口問道:“不知趙小姐有何吩咐?”
趙郡然口氣平淡道:“吩咐不敢當,隻是想托譚采女一件事罷了。我原本是打算等過了老夫人的頭七再去宮裏拜會譚采女的,可既然你今日代表譚鴻來吊唁,我便先将事情托付給你。”
譚穎點了點頭,靜靜地聽着趙郡然将事情說完後,見趙郡然所托之事并非什麽極要緊的事,方才悄然松了一口氣。她輕輕點頭道:“那是父親的産業,我自然知曉那位鸨母是何人,如今人在何處。我這就将她的名字寫下來,趙小姐托人去尋。”
趙郡然看了她一眼,問道:“我如今要對付的是你的表妹,你當真可以不聞不問?”
“雖是表妹,卻也是要分靠不靠得住的。我們潭江落此境地,我也由此失寵,邵府卻無一人相幫,我又何須再同她們有所來往。今次前來吊唁,到底不過是爲了給相府三分顔面罷了。”譚穎越說情緒越激動,仿佛是已經對相府上下失望透了。
譚穎既然靠不住相府,自然是要靠旁人的。隻要能夠助他父親東山再起,無論是誰,她都願意追随。同樣的,但凡不能夠助力其父親的,哪怕是親戚,她也不會有所顧忌。
對于譚穎,趙郡然願意暫時選擇相信她。
“這件事若能有所成,六殿下定會記得譚鴻的好。”趙郡然特意提到了“羅啓煜”,便是害怕皇帝要爲她配婚的風聲傳到譚穎耳中,使得她放棄投靠趙郡然。
趙郡然送走譚穎後,回房換過了衣裳便去了靈堂爲老夫人上了一炷香。
秦蕙蘭将所有的賓客送走後,方才回到靈堂裏住持了入葬事宜。
午時三刻,相府女眷重添了白絨花,卸下了妝容,便開始跪在棺椁前失聲痛哭起來。
邵敏茹被張媽媽顫巍巍地扶了進來,才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她已然面容憔悴。她環顧四周,見邵振楠并不在其中,頓時心生惶恐,趕緊問秦蕙蘭道:“我父親在何處?”
秦蕙蘭忙前跑後,倒是的确不曾注意過邵振楠的東西。此刻聽到邵敏茹發問,她趕緊問張媽媽道:“你可曾瞧見過老爺?”
張媽媽搖了搖頭道:“老爺一早便出去了,之後再沒見他回來過。”
邵敏茹聞言整個人一顫,口裏喃喃地道了聲“父親”,便腳下一軟,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