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郡然眸子微微一轉,冷眼瞧着邵敏茹道:“祖母何故腎髒衰竭,你心中不是最清楚嗎?這樣的話也敢說出口來,就不怕祖母死不瞑目?”
“那都是你誣陷我母親的!”邵敏茹憤憤地指着趙郡然的鼻子道。
趙郡然微微歎息了一聲,慢條斯理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是不是我誣陷的,祖母自有明斷。心虛之人,必定夜不能寐,食不能安。”
邵敏茹還想再反駁,卻聽到門外響起秦蕙蘭淩厲的聲音:“老夫人屍骨未寒,你們竟在這裏吵鬧!”
三姨娘和四姨娘抹了抹眼淚水,趕緊退到一邊。
邵婧茹順勢道:“是啊,長姐,祖母才剛亡故,有什麽誤會以後再慢慢說清也不遲,如今最要緊的是要讓祖母安息才好。”
秦蕙蘭輕輕點了點頭,對邵敏茹道:“你身爲長女,自當該帶着姐妹們吊唁老夫人,豈能帶頭吵鬧。若是被旁人聽了去,豈不鬧了笑話!”
老夫人才剛過世,秦蕙蘭便急着擺出一副當家主母的樣子來了。
邵敏茹剜了秦蕙蘭一眼,心想着老夫人到底剛走,她到底不能鬧得太過火,便也就不再反駁。她拿帕子按了按眼角,走到老夫人身旁,直直地跪了下來。
邵婧茹、邵婉茹等姐妹瞧見邵敏茹跪下來,便也趕緊跟在她身後一道跪在了老夫人面前。
趙郡然跪在邵娟茹身旁,扶着邵娟茹的身子道:“你若覺得身子不适,便趕緊回房去吧,夫人待人寬厚,并不會苛責的。”
邵娟茹搖了搖頭道:“我未能見祖母最後一面,如今自然是要送她最後一程的。”
趙郡然勸說道:“今晚守夜,大家都是不能睡的,你還是趁着祖母還未入殓,先回去歇息一會兒才好。”
邵娟茹依舊搖頭,執意要留下來守着老夫人。
秦蕙蘭忙裏忙外操持着老夫人的喪事,指揮着婆子們布置靈堂,卻是一刻不得閑。小姐姨娘們跪在老夫人面前哭了一會兒,邵鵬便帶着小厮們走進來,對秦蕙蘭道:“夫人,外頭靈堂已經布置好了,我們這便将老夫人的法身送出去。”
邵敏茹領着小姐姨娘們朝老夫人磕了三個響頭,方才站起來讓到一旁。
邵鵬帶着小厮們将老夫人的法身擡入棺椁,阖上了棺材闆。随着棺材闆被阖上的那一刻,邵敏茹便帶着衆人開始哭天搶地地挽留老夫人。這是大雍朝的一種儀式,但凡家中有長者去世,女眷們都要在阖棺的時候大哭來挽留長者。
秦蕙蘭帶着邵嘉霖在前頭引路,邵鵬領着小厮們擡着棺椁跟随在後面,一衆小姐姨娘們則是緊随在老夫人的棺椁兩旁,哭聲響亮凄慘。
邵振楠是在老夫人的棺椁入靈堂的時候回到相府的,他見到老夫人的棺椁,頓時面色變得煞白無比,整個人如紙偶一般輕飄飄的,幾乎就要站裏不知。
秦蕙蘭擎着三支香走到邵振楠面前,柔聲道:“老爺,給母親去上一柱香吧。”
邵振楠接過秦蕙蘭手中的香,卻是止不住地發抖。他艱難地挪動步子,走到老夫人的棺椁前,重重地跪了下去。
随着噗通一聲,秦蕙蘭整顆心不由提了提,她勸說着邵振楠道:“母親走前是睡着的,沒有什麽痛苦,也算是母親的福氣了。老爺節哀順變,莫要過于傷心才是。”
邵振楠輕輕點了點頭,朝老夫人磕了響頭,又上過香後問秦蕙蘭道:“母親走的時候,都有哪些人在?”
秦蕙蘭道:“陸媽媽一直在房裏陪着母親,還有一名醫女是皇後娘娘派來的。因郡然将要被皇後娘娘召入宮中伺候,她原是來接替郡然的,卻不料母親就這般睡過去了。”
“郡然要被召入宮中?”邵振楠似乎覺得事情有些蹊跷,便趕緊将趙郡然喚過來問道,“皇後娘娘将你召入宮中所謂何事?”
趙郡然将皇帝要爲她配婚,以及皇後要将她留在身邊約束着的事都同邵振楠說了。
邵振楠聞得此言,眉梢間頓時浮起一抹猜疑的神情,他回頭問秦蕙蘭道:“皇後娘娘派來的大夫在何處?”
秦蕙蘭道:“我隻怕老爺有話問她,便将她安排在了茶廳裏。”
邵振楠點了點頭,對秦蕙蘭道:“你和郡然随我去一趟茶廳。”
邵敏茹瞥了一眼邵振楠的神情,見他面色凝重,又回想着趙郡然方才的話,便覺得邵振楠定是疑心趙郡然爲了逃避皇帝的婚配,害死了老夫人。她美目一轉,便又一次抹起了眼淚水。
張媽媽見邵敏茹哭得傷心,深怕她哭壞了身子,不由勸說道:“老夫人在天之靈并不希望看到大家爲她傷心,還望大小姐節哀順變。”
邵敏茹卻是越哭越傷心,幾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虛軟無力地靠在牆邊,已然毫無形象可言。
自己的祖母過世,她正值傷心處,衆人瞧見她這般,不免爲之憐惜。三姨娘對邵敏茹道:“大小姐還是先回府去歇息一會兒比較好,免得在這裏過于傷心,仔細哭壞了身子。”
四姨娘也跟着勸說了一回,邵敏茹方才點了點頭,抹着眼淚水被張媽媽攙扶着離開了。
張媽媽将她扶回了楓庭苑,替她取來了熱茶,便說道:“靈堂裏還有不少事務要操持,我便不陪着大小姐了。大小姐在房裏好好歇息,若有事便喚外頭的粗使丫鬟進來伺候。”
邵敏茹點了點頭,眼見着張媽媽離開了楓庭苑,便拿帕子擦幹了眼淚水,她喚來粗使丫鬟道:“你去告訴春桃,讓她趕緊去茶廳外守着。可讓她仔細些才好,别讓人瞧見了。”
粗使丫鬟領了邵敏茹給的幾枚銅錢,便趕緊去尋春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