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郡然輕輕點了點頭,問紅姑道:“不知紅姑原先是在哪裏當差的?”
“我原本是在六殿下府上做賬房管事的,承蒙六殿下信任,被派到了柔音軒做管事。我初來乍到,還有許多事不甚了解,還望請趙小姐不吝賜教。”紅姑說得謙虛謹慎。
趙郡然見她行事十分穩重,倒也對她有了不少好感。她柔聲道:“我隻是名義上的掌事,卻到底不曾參與經營,倒是對柔音軒的事不甚了解。我相信既然六殿下選了你,你必然是有過人之處的。”
紅姑含笑應了聲“是”,見趙郡然雖口氣平淡,卻沒有對她有所刁難,倒也放心了。
趙郡然對紅姑道:“紅姑隻需盡力打理好柔音軒,同時做好六殿下交代之事,至于錢财之事,無需擔憂。”
紅姑點了點頭,眼見着趙郡然準備起身離開,忙讓出道來。
趙郡然走出柔音軒,見紅姑十分殷勤地将她一路送到門口,她不禁回頭提醒道:“這裏人多眼雜,紅姑還是莫要表現得過于客套才好。”說罷她又輕聲道,“近來若有夏侯家的小姐來柔音軒,還望紅姑替我好好瞧着些才是。”
紅姑朝趙郡然點了點頭,便扭身離開了。
忙活了近半日,趙郡然回到壽緣堂的時候已然覺得有些疲憊。海蘭趕緊去打了水,正要爲趙郡然梳洗,誰知陸媽媽竟是心急火燎地來敲門道:“趙小姐,你可算是回來了,陛下派來的人還在前廳裏等着呢,你趕緊換身衣裳跟公公進宮去。”
趙郡然歎了口氣,說道:“想要好好打個盹兒都不能。”
海蘭道:“六殿下不是讓小姐稱病嗎?要不海蘭便去回了那公公,就說小姐病得厲害。”
趙郡然淡淡一笑,說道:“我才剛從外頭回來,說了誰又會信呢。”說罷她便吩咐海蘭趕緊爲自己更衣洗漱。
換過衣裳之後,趙郡然又特地選了一支看起來大方卻又不惹眼的玉簪戴在了發髻上。此番進宮,她料不準皇帝的心思,因此爲怕皇帝借故找她麻煩,便隻得在衣着打扮上處處留心。
拾掇完畢之後,她便跟着宮裏派來的公公上了馬車,緊趕着往宮裏去了。
到了武德殿,皇帝倒是并沒有問她緣何遲來,隻是問道:“你今年芳齡幾何?”
趙郡然有些詫異地瞥了皇帝一眼,一時間鬧不明白皇帝緣何會關心起自己的年歲來。她微微沉吟,開口道:“回陛下,郡然今年一十有三。”
皇帝輕輕點了點頭,說道:“一十有三,倒也到了配婚的年紀了。”
聞得此言,趙郡然心中頓時一沉,原來皇帝打的是這個主意。他急急忙忙将羅啓煜派出去,便是想要早些将趙郡然婚配了,如此也好斷了後顧之憂。
趙郡然心思飛轉,想着應對之策。
皇帝不給她思索的機會,已然開口道:“朕聽聞沈将軍家的公子對你有意,他出身高貴,爲人正直,倒也算是個可托付之人。朕瞧着你與他郎才女貌,的确很是相配。”
趙郡然眸子微微一轉,旋即朝皇帝福身道:“郡然承蒙陛下厚愛,很是感激隆恩。隻是郡然先前才剛去廟裏蔔過一卦,道士稱郡然斷不可嫁與五行缺土的男子,否則夫家恐有一劫。不知沈公子五行如何?”
皇帝冷冷一笑,喚過汪公公道:“你去将欽天鑒召來。”說罷她又問趙郡然道,“你說的道士在哪個廟裏?朕這便派人去請。”
趙郡然不卑不亢道:“便是在法華寺内,那道士姓陳名孤煞。”
皇帝朝汪公公擺了擺手。
趙郡然道:“郡然有一事欲同陛下言。”說罷她有些爲難地看了看皇帝身旁的宮女。
皇帝對衆人道:“你們都退下吧。”
海蘭見宮女們盡數退去,便也跟着退了出去。
趙郡然再次朝皇帝福了福,柔聲道:“郡然自請出家爲尼,還望陛下恩準。”
此言一出,皇帝十分驚詫。他極爲不解地看着趙郡然,雖說她爲了拒婚,會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也未可知,但削發爲尼,便是斷了紅塵,如此她當真會心甘情願?
皇帝沉吟着問道:“你此話當真?”
趙郡然未及思量便點頭道:“郡然自問福分淺薄,嫁與官家難免高攀了大臣們的公子。可若是嫁個尋常百姓,卻到底有損義父顔面。郡然思來想去,唯有如此才是上上之選。”
皇帝自然希望趙郡然從此同羅啓煜不再有所糾纏,可若是令她斷了紅塵,有一件棘手的事他又要派誰去完成呢。皇帝想了想,終究還是不曾應允。
趙郡然見皇帝并未首肯,竟也不曾堅持。她朝皇帝福了福,愧道:“郡然無知,還望陛下見諒。”
說話的功夫,汪公公已然在外頭禀報欽天鑒到了。
皇帝趕緊命汪公公将欽天鑒帶進來。
向來在來時路上,汪公公已經同欽天鑒說了皇帝召見的意圖。不等皇帝相問,他已然拱手道:“陛下,沈将軍家的公子的确五行缺土。”
趙郡然低垂着頭,悄然勾起一抹笑。
皇帝聞言不禁皺了皺眉,朝欽天鑒擺手道:“罷了,退下吧。”
等欽天鑒退走未多時,又有小太監領着一名道士走了進來。
那道士長着一臉的絡腮胡,樣子魁梧,與尋常的道士完全不同。
皇帝十分疑惑地打量了那道士幾眼,見他手裏拿着一個浮塵,方才問道:“你可是陳孤煞?”
道士施禮道:“貧道參見陛下。”
汪公公見皇帝面露疑惑,趕緊解釋道:“陛下,小李子前去法華寺的時候便見到他正在寺廟内爲人占蔔,裏面的香客都稱陳道士十分靈驗,想來是不會錯的。”
皇帝這才點了點頭,問道士:“你可曾見過這位小姐?”
道士扭頭看了看趙郡然,随後露出一絲笑容來,說道:“小姐可是前幾日來我這裏問過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