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啓煜朝皇後恭恭敬敬地叩首緻謝,起身後他聽皇後柔聲道:“方才瑤兒來,本宮恰好命禦膳房做了一些水晶糕,如今還熱着呢,你且嘗一嘗。”
聽聞夏莫瑤來過,羅啓煜不禁皺了皺眉,她可真是迫不及待。
皇後瞧見羅啓煜神色間有些古怪,不禁問道:“煜兒可是覺得哪裏不舒服?”
羅啓煜微笑着搖了搖頭,恰在此時,一名宮女垂首走了進來,她見羅啓煜在,便有些爲難地站到了一旁。
皇後對那宮女道:“有什麽話便說吧。”
宮女道了聲“是”,便往皇後跟前走了兩步道:“禀報皇後娘娘,相府的華莊夫人往太後娘娘那裏去了。”
皇後輕輕點了點頭,吩咐宮女退走後,便聽羅啓煜問道:“母後,可是出什麽事了?”
“你不必同本宮打馬虎眼,郡然與夏公子之間的事,你應當是清楚的。這件事你不早早地來禀報本宮,可是爲了維護郡然?”皇後雖口氣嚴厲,眼中倒是沒有責怪之意。
羅啓煜察言觀色,心想着或許皇後并不曾相信趙郡然會做出此等事。但他還是不能過多的袒護趙郡然,一面激起皇後的反感。因此羅啓煜便隻是道:“這件事兒臣尚不能确定是否與郡然有關,況且又幹系到夏公子的顔面,所以原本是打算等徹查過後便直接來向母後彙報的。”
聽他如是說,皇後倒也覺得有幾分道理。她慢慢點頭,對羅啓煜道:“本宮也是怕平白無故冤枉了她,但又不能不給瑤兒交代,便将郡然暫且禁足在了偏殿的餌房内。”
羅啓煜暗暗松了一口氣,他方才還在但又皇後是否會爲了夏莫瑤而苛責趙郡然,沒想到卻是自己多心了。他微笑着朝皇後拱了拱手道:“母後仁慈。”
話音剛落,門外便響起了太監的通報聲:“陛下駕到!”
皇後忙攜着羅啓煜向皇帝請安,皇帝見羅啓煜也在場,不由面色一沉,卻是并未多言。他看了汪公公一眼,神色不悅道:“你不是說皇後身子欠安嗎?朕瞧着皇後面色紅潤,并無不适之處。”
這句話雖是對着汪公公說的,卻是說給皇後與羅啓煜聽的。
皇後作勢咳嗽了兩聲,笑道:“臣妾隻是嗓子有些不适,并無大礙,定是身邊人小題大做,叨擾了陛下。臣妾一會兒定當對身邊人好好訓導,還望陛下恕罪。”
皇帝朝汪公公遞了個眼神,汪公公便趕緊帶着衆人退出殿去。
羅啓煜起身朝帝後二人抱了抱拳,正要退走,卻聽皇帝口氣冰冷道:“你不就是盼着朕來嗎?”
羅啓煜原本就是爲了試探皇帝的态度,倘若皇帝就這樣由着他退走,那便當真是沒有任何說服的餘地了。可如今皇帝卻是将他留在了殿中,他心中一喜,忙回身朝皇帝行禮道:“兒臣擾了父皇清幽,罪該萬死。”
皇帝冷冷道:“你也不必說套話了,你心裏在想什麽,朕清楚得很。”
用領兵打仗來拖延婚期,等到皇帝年邁老去,羅啓煜便可與趙郡然雙宿雙栖。這便是羅啓煜的打算。皇帝向來多疑,他早就料到自己的想法會被皇帝識破,他并不害怕皇帝會識破,隻要能夠将他派去領兵,這期間他與趙郡然安守本分,皇帝終究是沒有理由對趙郡然治罪的。
但是就算皇帝清楚他的想法,他也終究不能夠承認。
羅啓煜躬身道:“朝中将領衆多,卻不曾有過一人出自皇族。兒臣深怕數十年以後,皇族後裔都要爲這些将士們讓道,對他們俯首帖耳。兒臣不敢欺瞞父皇,兒臣的确也是有私心的。兒臣将來縱然被分封,也不過是領着朝廷俸祿,就算依仗着太子,也終究隻是一時的,無法保證世世代代不衰。所以兒臣唯有打仗立功,才能夠讓子孫後裔都過得富足。”
皇帝颔首不語,他忽然站起來,負手慢慢走向羅啓煜。
黑靴踏地時發出輕微的“吧嗒”聲,皇後聽在耳中,隻覺得一顆心也跟着砰砰跳起來。論說借軍功庇佑子孫後代這樣的話也算是謀逆的,羅啓煜實在不該将心裏話說出來。
皇帝面不改色,緩步走到羅啓煜身旁,方才停下腳步道:“你是否敢自天發誓,除了庇佑子孫後代,不再有别的心思?”
羅啓煜輕輕點了點頭,将手舉過頭頂,聲音朗朗道:“兒臣願指天發誓,領兵出征,隻爲庇佑子孫後代,心無旁骛。”
皇帝依舊面不改色,他擡眸忘了皇後一眼,隻見皇後此刻正神色凝重地看向羅啓煜。皇帝的嘴角勾起一絲狡黠的笑意,然而那笑意一閃而過,快得令人難以捕捉。他沉吟着對羅啓煜道:“這件事朕還需同朝中大臣們商議,若是大臣們肯支持你領兵上陣,朕倒是願意考慮。不過大雍舊制你是清楚的,皇子若非太子,是沒有兵權的。”
羅啓煜躬身道:“兒臣清楚,兒臣不求兵權,但求爲父皇分憂。”
皇後悄然松了一口氣,但同時也爲羅啓煜感到不值。勝負沙場,九死一生,皇帝卻是連兵權都不曾交予他。皇帝連她教育出來的孩子也不肯信任,着實是令人失望。
“朕聽聞何采女方才誕下小公主,皇後可曾前去探視?”皇帝忽然轉了話題道。
皇後趕緊收回思緒,福身道:“回禀陛下,臣妾已經前去探視,也已賞下不少滋補的藥材。何采女雖因生産而面色憔悴,卻是母女平安。”
皇帝放心地點了點頭,卻是連一句關切的話都不曾留下。
羅啓煜眼見着皇帝負手離去,他方才站直了身子,将皇後扶到椅子上坐下來。
皇後憂心忡忡道:“你此番前去沒有兵權,便是無人會聽從你的指派。如此就算立下軍功,終究是有些不值得的。趁你父皇還未問過朝臣們的意見,你反悔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