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想來,娶妻當娶賢,娶妾當娶德。趙郡然一不賢二無德,隻是空有才氣和膽識,根本是配不上“側妃”二字的。加上她樹敵不少,常常将自己推入險境,更是不能将她安排到羅啓煜身邊去的。
皇後沉吟了片刻,便隻是輕輕瞥了趙郡然一眼,并不言語。
夏莫瑤偷眼瞄了瞄皇後的神色,見她眉目間帶着一絲厭惡,便心知自己方才那一番話已然令皇後對趙郡然生了龃龉。
趙郡然微微一笑,并沒有借口,此時她便是要看看夏莫瑤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夏莫瑤見她但笑不語,隻當她并不如外界說的那般厲害,不免對她輕視了幾分。她朝身後的丫鬟看了一眼,笑道:“我記得來時路上讓你多帶了一份糕點。”
丫鬟點了點頭,忙從袖子裏摸出一個手掌大的梨木匣子。
夏莫瑤朝皇後笑道:“這本是莫瑤爲六殿下預備的,既然六殿下不在宮裏,莫瑤便打算将她送給趙小姐作爲見面禮。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皇後含笑點了點頭,帶着幾分寵溺的口氣道:“你的東西自然由你自己支配。”
夏莫瑤便從丫鬟手中捧過匣子,笑盈盈走到趙郡然身旁,笑道:“這是家母做的芙蓉燕窩餅,趙小姐嘗一嘗。”
趙郡然朝夏莫瑤福身言謝,随後便拈起一塊圍棋子大小的餅餌輕輕咬了一口。餅餌尚在口中不曾化去,就聽夏莫瑤問道:“趙小姐覺得味道如何?”
此時餅餌還未被吞下,趙郡然若是開口,便是失禮。可夏莫瑤問話,趙郡然若不答,便是對她不尊重。這夏莫瑤是在給自己下套呢,可真是個深藏不露的丫頭。
趙郡然含笑點了點頭,随後便慢慢咀嚼着将餅餌吞咽下去。過了片刻,她方才笑道:“郡然頭一次品嘗如此美味的餅餌,一時間詞窮,竟是不知該說什麽。”
夏莫瑤笑道:“這芙蓉燕窩餅餌是我母親最拿手的,也是我最喜愛的零嘴。我隻怕有些人不喜芙蓉花的味道呢,有些人頭一回品嘗芙蓉花,都是下不了口的,好在趙小姐倒是吃得慣。對了,莫非趙小姐從前品嘗過芙蓉花?”
她口裏說的芙蓉花并非荷花,而是一種長在雪山上的花朵。那花朵的外形酷似雪蓮,卻與雪蓮不屬一科。此種花有人叫它雪芙蓉,也有人叫它冰栗子。因爲它的花凋謝後所結的果實酷似闆栗,但外殼卻是透明的。芙蓉花所食部分便是它的果實,那冰栗子的味道帶着幾分清苦,有點類似蓮心的味道。
趙郡然第一次吃冰栗子的時候的确是不習慣的,但因爲冰栗子有健脾養胃的功效,她便偶爾會吃一些。她看着夏莫瑤,微微一笑道:“夏小姐說的可是冰栗子?郡然倒覺得冰栗子回味時清苦中帶着一絲淡淡的甘甜,味道很是美妙。”
夏莫瑤原本是想讓趙郡然在皇後面前出醜,她一個山野女子,必然不清楚餅餌裏的芙蓉究竟爲何物,恐怕會愚蠢地以爲是芙蓉花也未可知。夏莫瑤聽到趙郡然的回答,方才想起來她可是個大夫啊,又哪裏會不知曉呢。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失望之色,她的面上依舊笑得大方得體:“趙小姐說得是,我也很是喜歡冰栗子的味道,先苦後甜,很是耐人尋味。”
趙郡然輕輕點了點頭,含笑不語。
皇後對趙郡然道:“時候不早了,你便早些出宮去吧。何采女再過二十餘日便要臨盆了,再過半月,你可要跑勤些才是。”
趙郡然朝皇後福了福,随後又對夏莫瑤欠了欠身,笑道:“郡然也很是喜歡吃餅餌,若有機會,定要向夏夫人讨教一二。”
夏莫瑤點了點頭,含笑目送她離開。
等趙郡然走後,皇後讓夏莫瑤坐到她身邊去。她對夏莫瑤道:“本是聽說你将要及笄,本宮特派人将你接入宮中問一問你可有什麽短缺的,如今卻要勞累你母親爲本宮做餅餌。”
夏莫瑤笑容滿面道:“隻要皇後娘娘愛吃,家母高興還來不及呢。”
皇後微笑着點了點頭道:“時光過得可真是快,眨眼的功夫,那個莽莽撞撞的小莫瑤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女兒家了。”
夏莫瑤滿面羞澀道:“皇後娘娘還記得莫瑤小時候的事哪,那時候莫姚年紀小不懂事,每次來宮中總是惹得貴妃娘娘和德妃娘娘不高興。虧得皇後娘娘寬仁,總是袒護莫瑤。”
皇後笑道:“誰年幼的時候不淘氣呢,六皇子便是沒少讓本宮操心過。”皇後一面說着,一面寵溺地執過夏莫瑤的手,笑道,“況且女兒家再淘氣也終究錯不了規矩。”
夏莫瑤微笑着點了點頭,随後卻是不禁歎息了一聲。她擡眸看着皇後,眼中含着一絲憂心忡忡的神色道:“不過六殿下可不是這麽想的,莫瑤小時候因爲得皇後娘娘袒護,每每做錯了事便賴上六殿下。久而久之,他便覺得莫瑤是個蠢姑娘,總是要他來給莫瑤善後。”
皇後想起夏莫瑤小時候進宮來的時候,總是猴兒似的鬧個不停,一忽兒打碎了皇後宮中的青花瓷盤,一忽兒又弄壞了貴妃宮裏的玉屏風。每每犯了錯,便哭着讓羅啓煜替她瞞下來。皇後覺得她小時候的确淘氣了些,但自小就被父母當掌上明珠一般捧着嬌養的女孩子,淘氣任性些也是有的。
在皇後看來,她的這一切全都是單純率性的表現。
皇後微笑着道:“六皇子可不是個小氣的人,兒時的嬉鬧他怕是早就忘了。在他眼裏,莫瑤雖淘氣些,卻是個十分乖巧懂事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