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爲趙郡然感到寬慰,卻也爲羅啓煜捏一把汗。他明知皇帝是決計不可能允許趙郡然嫁入皇族的,羅啓煜如果執意要娶趙郡然,哪怕隻是納她爲妾,必然也是違背了皇帝的意思的。
非要逆聖意而行,羅啓煜隻怕不僅會傷了趙郡然,更會毀了自己的錦繡前程。
太子妃看了太子一眼,示意他好好勸說羅啓煜一番。
然而太子卻隻是對羅啓煜道:“我隻問你一句,趙小姐在你心中究竟是否無可替代?”
羅啓煜未及思量,便迅速點了點頭。
太子與羅啓煜手足情深,從小就玩在一處,對于這個弟弟的想法他多少還是清楚的。羅啓煜此番前來,隻怕爲的便是趙郡然。
太子對羅啓煜道:“雖說父皇那一代也有幾位皇叔終身不曾娶過妻妾,可皇子畢竟乃天下子女的表率,總是不該留下任何被世人所诟病的話題的。”
“我并非終身不娶,不過先立業後成家罷了,世人又如何诟病我呢。”羅啓煜道。
太子深知羅啓煜是個十分倔強的人,一旦是他認定了的人或事,是絕對沒有人能夠令他改變的。因此太子并未勸說他,隻是道:“隻要趙小姐等得起,我願意幫你這一次。”
羅啓煜聞言心中一喜,他趕緊起身朝太子拱了拱手道:“臣弟若能得償所願,必定傾盡全力報答兄長。”
太子朝他擺了擺手道:“不必說這些話,我隻希望無論如何,你都别同我疏離了才好。”
羅啓煜應了聲“是”,趁着雨勢不大,便告辭離開了。
趙郡然從柔音軒離開之後,便回到了相府,此時她從藥鋪裏預定的草藥也都盡數送到了。
海蘭将草藥捧到老夫人房中,依照趙郡然的指點,與蘇秦一起将草藥一樣一樣搗碎了。
老夫人已然在床榻上躺平,身上隻穿了一件裏衣。這些日子因爲她寝食難安,已然消瘦了不少。此刻穿得找些,便覺老夫人像是隻餘皮包骨,看起來瘦骨嶙峋,實在惹人心疼。
等海蘭與蘇秦将草藥搗碎之後,趙郡然便将人都屏退了出去。她親自捧着藥泥罐子走到老夫人身旁,替她撩起裏衣,将草藥一點一點敷在了她毗鄰髒器的穴位上。
趙郡然認真專注地替老夫人敷着草藥,不曾有過絲毫的怠慢。
老夫人見趙郡然能夠如此對待自己,心中甚是寬慰。她對趙郡然道:“這相府裏的人看似各個和善,其實相互之間多有龃龉。如今是因爲有我在府裏坐鎮,才沒人敢生出什麽大嫌隙來。我若一走,單憑蕙蘭一人,指不定要生出大亂子來。“
這句話老夫人前些日子已然說過了,她再次說起,究竟是因爲年邁糊塗呢,還是當真覺得秦蕙蘭沒有那個本事料理相府。趙郡然懶得去思忖,隻是勸慰道:“夫人雖然性情溫和,卻也是個聰慧之人,祖母不必憂心的。”
老夫人點了點頭,見趙郡然又捧起另一個草藥碗似是要往她口裏灌,便不禁皺了皺眉。
趙郡然道:“草藥汁味苦,祖母且忍着些,我須得将它從您喉口直接灌下去。”她見老夫人默許了,便取了一根一指粗的竹管輕輕塞入老夫人的喉口,替她将藥汁一點一點灌下去。
藥汁入喉,苦得令老夫人發抖、因爲過于苦澀,老夫人的眼角緩緩滑出兩滴淚來。
趙郡然見她有些痛苦,便輕輕哼着歌來分散她的注意力。
過了許久,趙郡然方才将一碗藥汁給老夫人全數灌下。她将竹管取走後,便遞了一枚山楂給老夫人,說道:“郡然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向祖母承諾究竟能否再拖上幾年,隻是這般内服外敷,多少能夠令祖母好轉些。”
老夫人吃下一枚山楂,覺得口中好受一些了,方才點頭道:“各人有各命,我凡事不強求。”她說着見趙郡然面露疲憊,便勸說着道,“你趕緊回去歇息吧,這裏就讓蘇秦來伺候就是了。”
趙郡然輕輕應了一聲,将海蘭喚進來收拾過藥箱後便離開了。
走到屋子門口,趙郡然交代了蘇秦何時爲老夫人清洗草藥,以及注意事項後便往邵娟茹的房裏去了。
這會兒邵娟茹正在房中同雲錦一道做花燈,見趙郡然來了,便趕緊起身将她迎進來。邵娟茹挽着趙郡然的胳膊笑盈盈道:“祖母今天究竟對你說了什麽?可不許瞞我。”
趙郡然已然猜到邵娟茹定會問她此事,因此她對答如流道:“祖母說你玩心重,又十分的孩子氣,隻怕将來沒有婆家肯要你,便讓我好好替你物色一戶人家。”
邵娟茹聞言不禁面上一紅,啐道:“你胡說八道,你也是未出閣的女子,祖母豈會喊你爲我尋……尋婆家。”
趙郡然笑道:“我常在皇後娘娘面前走動,認得一些命婦,自然比你自己打着燈籠去找要容易些。”
邵娟茹聽趙郡然的意思,是當真要爲她物色合适的人家,不由地有些發急。她跺了跺腳,嘟着嘴道:“郡然!你分明是知道我的!”
“知道你什麽?”趙郡然佯裝好奇道。
邵娟茹的面上愈發紅了,她手裏攪着帕子,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方才道:“你明知道我有喜歡的人了,居然還跟着祖母瞎起哄。”
趙郡然微笑着看了她一眼,刻意拖長了聲音道:“喜歡的人……你說的可是那沈公子?”
邵敏茹又羞又窘,她急得趕緊将趙郡然的嘴捂住,警告道:“你别咋咋呼呼的,仔細被别人聽了去。”
趙郡然輕輕掰開她的手,笑道:“咋咋呼呼的人應當是你吧。”
此時邵娟茹已是羞赧到了極點,她伸手去推趙郡然,像是要将她轟出去似的。
“好了,我不同你開玩笑了。我隻問你一次,你是否真的喜歡沈立斌?”趙郡然忽然變得嚴肅起來。